本帖最后由 GuyFawkes 于 2011-7-22 19:03 编辑
十三 审问的延续
“啧啧，真可惜呀，多好的帽子。”德克斯遗憾地捡起被烧焦的内莫第亚皮头盔，半小时前他还对其大为称赞。
但是这样的调侃丝毫缓解不了空气中的沉闷气氛。赫特人、克隆人以及游艇上所有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乐手和保镖们都沉默不语，努力开动各自或机敏或愚钝的脑子，仔细思考着不到一小时之内接连发生的数起突发事件。
“Haz notto ripu,bank danko jor je.[1]”贾巴用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冷酷的语调令德克斯深感不妙——杜尔德少校垂死挣扎时乱咬已经在多疑的赫特人心中完全树立起了对共和国的怀疑，没准他已经在猜测飞船的爆炸是否也是卢泰中士他们的灭口之举。毕竟在不久前绑架罗塔的事件中，真正的凶手被证实是在曾赫特人面前大献殷勤的邦联，现在却轮到共和国看上去更像是阴谋主使了。而三个克隆人伙伴的近况也加重了德克斯的担忧，他们已经被迫缴了械，通讯装置也被没收，受到了一打卫兵的严密看管。
好在和贾巴成功叙旧的三个异星人并没有受到太多监视。德克斯向赫特人提出要让提列克人玛斯洛•伐奥作证，在旁敲侧击地对提列克美女的容貌做了一番生动细致的描述后，贾巴咽着唾液欣然同意了，命令德克斯用从卢泰中士手中收缴的通讯器与联络站通话。
德克斯终于找到了和“三连胜”联系上的机会。他抓紧时间向对方报告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向桑希•费尔法上尉请求支援。另外还趁贾巴的人不注意时，悄悄要求他多准备武器，和玛斯洛一起先乘飞行摩托找到LAAT炮艇，再换乘炮艇前往贾巴的宫殿——这样，即使谈判失败也还有强行突围的机会。
关闭通讯器后，德克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提了一下因为肚腹干瘪而不停往下掉的裤子，打算找礼仪机器人问问有没有晚餐供应，这时从船艏传来的骚动令他又绷紧了神经。
瓦图和萨缪德子爵抢先奔向船艏，德克斯也跟着两个同伴赶过去。经过一小时之内接踵而至的冒险经历考验，已经有些见怪不怪的德克斯，还是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游艇行驶到了先前杜尔德少校登陆的地方，但是在冷清的星光下，只看到尼克托卫士僵硬的尸体和散落一地战斗机器人残骸，不久前还停在这儿的内莫第亚穿梭机踪迹皆无，仅仅在沙地上留下了六个起落架压出的凹坑。
本来就行进缓慢的游艇队列再一次停下，又是一阵七手八脚地检查现场，收敛尸体，各种语言的抱怨声、吆喝声夹杂着赫特人的哼哼。德克斯索性都不去管他，接二连三惊心动魄的遭遇令他感到非常疲倦，懒得再去考虑说服贾巴，营救克隆人乃至自己多灾多难的筑星者公司了。在一旁的瓦图和萨缪德操着各自的母语唧唧喳喳地小声交谈着，和其他人的嘈杂逐渐混在了一起，伴随着轻轻摇晃的甲板都令人昏昏欲睡。于是贝萨利斯克人发出响亮的鼾声，靠在船舷的栏杆上睡着了。
当游艇行列终于到达贾巴的宫殿时，夜已经深了。布面繁星的夜幕映衬出宫殿与尖塔幽暗的轮廓，迎接赫特人回宫的喧闹惊醒了德克斯。他一眼看见了停在附近的LAAT炮艇，知道“三连胜”和玛斯洛•伐奥已经到了。
趁赫特人在前呼后拥下离开游艇时，德克斯让瓦图和萨缪德各自拖拽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直接从离地五米高的甲板上跳了下来。不顾摔疼的后背，德克斯一路小跑找到了从LAAT里走出来的玛斯洛和搀扶着她的“三连胜”。
玛斯洛看起来变得更加憔悴，虽然依旧美艳动人，但是比起在黄昏之地相遇的时候，已经丧失了一半光彩。她的脸颊上点缀着丝丝泪痕，加上又惊又怕的神情和缠着绷带的右手，使德克斯不由得暗自担心。
“三连胜”的耐钢牙齿在黑夜里显得更加闪亮，然而现在他也笑不出来了。在和德克斯拥抱问好的时候，他偷偷往对方怀里塞了三支“12后卫”型袖珍爆能枪[2]。“在LAAT里还有整整一船军械。费尔法上尉正在路上，”他凑在德克斯耳边说。
“中士他们怎么样了？”从四只强壮的胳膊里挣脱出来之后，“三连胜”神情严峻地问道。
“越来越糟糕，”德克斯向三名在重兵押解下走向宫殿大门的士兵抬抬下巴，又转向怯生生的提列克女孩：“您看起来也不妙，姑娘。放精神点儿，今晚我们都要依靠你了。”他从腰间解下了一条厨子整日不离身的白手巾，轻轻把姑娘泪迹斑斑的脸蛋擦干净。
“见到了赫特人，一定要看起来可爱些。”德克斯说着，瞥见了那只受伤的右手，“哦，这可不行……”
“‘三连胜’说……说我的手指保不住了……”玛斯洛哽咽着说出和贝萨利斯克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德克斯一时不知道怎样宽慰不幸的姑娘才好，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这楚楚可怜的神态没准能打动贾巴。他脱下自己身上用于抵御沙漠寒夜的大斗篷，披在玛斯洛的窄肩膀上，把整个右臂都掩住。“嗯，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好了，放宽心，姑娘，那个假牙佬的话能信么？他就是个蹩脚救护兵，连自己的牙都治不好。”
虽然“三连胜”忿忿地龇牙咧嘴。但玛斯洛好歹被逗笑了。
跟随已经被缴械的卢泰中士、“锄垄”和“难访”，德克斯、瓦图、萨缪德子爵和玛斯洛也进入了宫殿大门，他们都主动交出了佩戴的武器，但每个人依然带着一支难以被搜出的袖珍枪。“三连胜”由于不是证人又没有被指控，因此没有被要求进入宫殿，他也很乐意待在弹藥充足的炮艇里，准备随时接应自己的弟兄们。
审问——或者如赫特人所言的询问——就在昏暗狭小，挤满各色爪牙的宫殿正厅里开始了。卢泰中士首先代表克隆人回答了贾巴的质问，他自然没办法证实刺杀行动的主谋是邦联，也不能完全洗脱自身的嫌疑。但中士还是竭力找到了三项对己有利的事实：伏击发生前的共和军警示信号，共和国自身的信誉，以及来自德克斯等人的证词。
赫特人原本狡诈的头脑随着午夜的临近似乎变得更加灵活。贾巴对此一一做出了回应：首先他承认自己看见了信号弹，但是在得到共和军总部的权威证明之前，他无法断定那些花花绿绿的烟火到底是对危险的警示还是发动伏击的信号；至于共和国的信誉，赫特人如果忽略贾毕姆星球上的种种事由[3]，的确是完美无缺的；至于德克斯的证词，必需听后再下结论。
德克斯小心翼翼地为克隆人们作证——毕竟这不仅关系到内战的形势，还关系到他的赏金。他首先讲述了在赖洛思的遭遇，着重提到了突击机器人的出现；接着介绍了玛斯洛•伐奥在“琥珀号”上叙述的经历；然后再交代回到塔图因通知卢泰中士等人想办法警告贾巴，最终巧借朗驼兽挫败刺客的经过。最后，德克斯深情地回忆起光荣的赫特人二十多年来一贯的慷慨明智。对于德克斯的证词，瓦图愿意以赫特人领地居民的身份担保，萨缪德子爵也以吉奥诺西斯贵族的名誉担保。
两个看上去老实可靠的生意人和一个高贵的吉奥诺西斯子爵似乎更能获得赫特人的信任。贾巴在听完证词后面色大为缓和，嘴里重复了几声“Tagwa”。就当德克斯稍稍感到放心时，贾巴突然高声祝贺起萨缪德子爵被贸易联盟释放出狱，又夸奖瓦图的旧车翻新生意经营有方。两个老底被揭的有翼异星人顿时低头不语。德克斯惊异于赫特人消息灵通的同时，心又悬了起来，他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
最后作证的是提列克人玛斯洛•伐奥。德克斯偷偷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提列克人抬起纤巧的左手拨下连在斗篷上的兜帽，露出光洁宽阔的前额，明亮活泼的紫眼睛和完美无瑕的玫瑰色脸颊。她带着一丝可爱的慌张，直视着贾巴发傻的褐眼，摇曳多姿地走上前去，用晨露般甜美但十分坚定的声音说道：“伟大的贾巴，您的人当中出了奸细。”
本来贾巴就已经木然的眼睛显得更加呆愣了：“Ki？Nu porata tanko?[4]”
“贾巴大人，请用您睿智的头脑想想看，刺客是如何得知您的出行线路的？显然有一个奸细在为他们通风报信。”
“Tagwa.Vo chang.[5]”贾巴不假思索说，眼睛仍然难以从玛斯洛的身上挪开。
德克斯认为玛斯洛已经成功用美貌地影响了赫特人的判断，继续给了她一个暗示。于是美丽的提列克人鼓起勇气说：“明察秋毫的贾巴大人，我的将说出几个暗杀策划者的名字，这几个人不但企图加害于您，而且是杀害我一家人的凶手，为了能够让他们得到惩罚，您决不能让那个通风报信的奸细也听到我的供词。我请求您让不可靠的人都回避，我才可以开口作证。”
赫特人迟疑了一下，挥手屏退了一屋子张牙舞爪的爪牙，只有忠心耿耿的加莫人奥图格还守在主人身边。
看见玛斯洛紧闭着丰润的双唇，还不愿开口，赫特人再次挥手，奥图格也不情愿地走出了房间。现在宫殿的大厅一下子空旷起来。陪着贾巴的只剩下弱不禁风礼仪机器人。
看到事态的发展居然在意料之中，德克斯的心跳反而加快了。突然变得空旷安静的空间令他感到怪异和危险。
玛斯洛开始叙述从被杰诺哈拉丹发现之后的一切经历——怎样失去亲人，怎样被强迫训练成杀手，又怎样以弗拉祖•米欣的死亡为代价逃出赖洛思。她不止一次在讲述中流下了泪水。比布•福图纳和其他几个罗迪亚雇佣兵头目的名字成为了证词的重点。
所有的审问都已经完成了，现在是赫特人宣判的时候。贾巴微微阖上双眼，经过一段长得令人感到恐怖的沉默之后，低沉的吐出一段赫特语：“Haz ripu，ichaga Maslo kox giba.[6]”
德克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虽然拯救了克隆人，却把玛斯洛推向火坑。
“不行！”三个克隆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但回应他们的却是赫特人阴险的笑声。
现在已经没有了继续交涉的可能，德克斯觉得火并的时机到了，正准备伸手拿出“12后卫”之际，突然间听到了一声沉闷，悠长，仿佛来自地下的吼叫。德克斯起初以为是自己在极度紧张下的错觉，但是当第二声传来时，他能够肯定——那就是兰可兽的吼声，而且就来自自己的脚下！
这低沉的吼叫仿佛一声晨钟，穿透了德克斯的脑际，突然把他脑海中的一切都唤醒了。德克斯一阵战栗，倏然意识到——这完全是一个陷阱。
那个懒洋洋地卧在游艇上的贾巴，在过去几个小时中一直存在的那个虚荣，自大，饕餮，轻信，粗暴，好色的赫特人，全是一副虚假的面具。在这个面具背后的，是一个老谋深算，神通广大，几乎深不可测又无所不能的罪恶大亨。而他自己，德克斯特•杰特斯特，一个干过几年雇佣兵的厨子的脑子里想出的小伎俩，在赫特人看来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赫特人的陷阱，早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就开始罗织了。开始他只是想抓住克隆人珍惜名誉的心理和德克斯对赏金的追求，利用共和国的力量查清刺客的来历并加以打击。但列维埃森•杜尔德少校的出现使得赫特人又有了新的灵感。虽然少校只是个无能的饭桶，但作为洛克•杜尔德将军的侄儿，被炸死在赫特人的领地上无疑会招来邦联的发难。因此贾巴以涉嫌行刺为由扣留了克隆人，打算抓住克隆人的任何反抗，以此为由将其杀死，用以安抚邦联。而共和国也只能哑口无言的接受“克隆人擅自行动，威胁赫特盟友安全”的解释。而有点小聪明的德克斯，就成为了赫特人的棋子，那些轻率的信任，走形式的缴械，被美女迷惑的神情，全部都是诱饵——只要德克斯等人拔出武器，就会成为绝望挣扎的猎物，连同克隆人一起，统统成为地板下兰可兽的美餐。
德克斯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抽回寻找武器的右手，用极为尊敬与谦卑的语调恳请赫特人：“我乞求您的慈悲，贾巴大人。希望您三思。”
这是失败者的求饶，虽然德克斯的敏锐让他们七个人暂时逃过一劫，但他们的生死已经牢牢被贾巴所掌握。
这时一个小喽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信：“大共和军的桑希•费尔法上尉求见。”
赫特人面露不快，但还是做了个手势，让手下把客人领进门。
紧闭了一整夜的宫殿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狭缝，费尔法上尉走了进来，他虽然个头不高，但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一道曙光从他身后直射进幽暗压抑的大厅——天已经亮了。
[1]赫特语：都别走，和我一起回宫。
[2]“12后卫”型袖珍爆能枪(12 defender MicroBlaster)：Gee-Tech公司出品的一次性武器，外形小巧，射程短，射击后不能再装填。
[3]在21BBY的贾毕姆战役中，绝地和大共和军在分离主义军队的攻势下被迫抛弃的贾毕姆人盟友，任由贾毕姆星球被攻陷，被视为背信弃义之举。
[4]赫特语：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5]赫特语：是啊，有道理。
[6]赫特语：你们都可以走，但玛斯洛必需留下。
十四 费尔法上尉再次登场
费尔法上尉终于带来了转机，面对文职军官出色的辩才和大共和军的威慑，赫特人终于同意释放三名克隆人，并且容许将重要证人玛斯洛•伐奥置于共和国的保护之下。但也提出了相应的条件：共和国必需在一个月内查清此案的元凶，其间有义务保证赫特人的安全，且玛斯洛不得离开塔图因。
当费尔法上尉领着七个人终于走出宫殿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分。沙漠地区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瓦图老弟，最后你们这儿的赫特人土皇帝还是赢了。”一夜未眠的德克斯揉揉浮肿的双眼：“他现在只需要安逸地吃着烤肉，等着克隆人把凶手绑回来。而我们俩彻底输了，报信领赏什么的全泡汤……”
费尔法上尉已经和德克斯见过一次面了，他友善地拍拍贝萨利斯克人的粗胳膊：“不用灰心，公民。大共和军总部已经授权我处理此事，‘三连胜’和卢泰中士已经向我汇报过您的情况。共和国不会亏待帮助过她的人，您会得到重金奖赏的。”
德克斯和瓦图的眼睛一下子发亮了，瓦图急忙飞到上尉身边问：“是吗，有多少共和国币？”
“足够多。”小个子上尉笑着走向LAAT炮艇，打开了舱门：“不过条件是配合我们调查——现在我们去指认现场，您几位先请。”
冒着沙漠上逐渐腾起的滚滚热浪，炮艇首先行驶到了内莫第亚穿梭机神秘失踪的地方。死在这里的尼克托人早已被殓走。只剩下被轰击得支离破碎的B1机器人残骸。
费尔法上尉领着一个小工具箱走下炮艇，俯下身查看这些散落一地的机械残肢：“寻常的B1，寻常的爆能枪弹痕……有点儿意思的是，好像有些机器人是直接被一枚强有力的拳头击碎的。那么无论是怎样的一个猛士，都免不了在这样的一场恶战中挂彩——啊，这儿。”他拿起一片沾有少许血肉的金属片，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取样袋，把它小心的放进去。
“你们的上尉很全能嘛。”看到费尔法上尉的举动，德克斯忍不住向卢泰中士打听。
“唔，我们共和军官兵的素质都非常全面……”中士又露出了婴儿般天真的表情，自豪地回答。
这一处现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看的地方了。登上炮艇飞行了一小会之后，他们又来到了更加狼藉的飞船爆炸现场。坚硬的砾石地面被生生炸出一个大坑，飞船的残骸，加莫人盔甲的碎片和焦黑的肢体飞溅得到处都是，爆炸产生的高温把地面烤出了一块块玻璃质。
小个子上尉依旧拎着箱子，在成堆的残骸当中小心寻找落脚点，好奇地观察着这一大摊吓人的金属与血肉的混合物：“到处都是肉……这两个加莫老兄身上的肉真不少……士兵们，看来有一些不怎么好闻的清理工作要做了。”在沙漠的烈日下，尸骸已经开始腐烂，空气中的气味的确糟糕。高雅博学的卢泰中士不情愿地招呼三个同样矜持的手下，开始搬动焦糊糊的尸块，尝试着根据模糊难辨的形态特征将其分成三堆。这活计看起来惨不忍睹，好在从头到脚的盔甲多少隔断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手感。
费尔法上尉的心情截然不同，他的全部防护装备只是一身布料制服外加一双手套，却哼着小曲，像完成一幅有趣的拼图一样很快把三具粉碎的尸体近乎完整的拼凑起来：“一个内莫第亚人，两个加莫人，”他四下打量了片刻，看看有没有不属于这三个倒霉蛋的尸骸，“看来没有别的受害者了。”
承蒙上尉巧手而有幸重新凑到一块儿的尸骸被装进三个防腐的尸袋。接着全能的共和军官兵们又搜集了一些飞船的电子装置残片。上尉兴致勃勃的面孔逐渐变得严峻起来。“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爆炸。被引爆的是高能炸藥，连一些通常可以保存完好的航行记录装置都被破坏了。”上尉失望地说：“留下的线索比我预料的少得多。”
经过一个一个多小时的搜寻，收获甚少的上尉正打算离开，“锄垄”突然叫住了他。
“锄垄”距爆心走出了足有五六百米远，已经听不清他到底在喊什么了，他高举着左臂挥舞，右手指着一个半陷在沙砾里的黑黢黢的东西。
德克斯跟着大家一起走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件东西——从微微扭曲的外形上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大箱子。虽然飞离爆心很远，但表面烧焦熔化和受压变形的痕迹表明了它经历过威力巨大的爆炸。
“这是用特种耐钢合金做的，非常结实。”费尔法上尉小心地拂去箱盖上的焦糊物，发现一行刻上去的铭文依然清晰可辨：
“献给我的挚爱欧布，我们的爱情将永固如斯。” 上尉擦去更多的污渍，又发现了奥加纳家族的徽记和“欧布•卡多所有”的押花字。意料之外的新线索使得所有人都两眼放光。上尉更加仔细地检查过箱子的外部，发现虽然箱盖被扣上了，但锁已经遭到了破坏，于是他命令其他人退后，自己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盖。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炸弹引爆，没有毒剂释出，甚至没有玩偶从里面跳出来。大家又重新聚拢，好奇的探查这个欧布•卡多的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从爆炸中幸存的箱子内部分成了许多格，分类存放着各式各样的刻着古代文字的陶片，风化严重的石雕，锈蚀的铜器等等历史文物。它们被封存在多个精致的透明钢小盒中，上面标注着“基利克时期”、“曼达洛战争时期”等字样，虽然有的已经在爆炸的冲击下破裂了，但仍然看得出在过去被保存得相当好。
但是有一件东西没有被归类，或者被人从分类整齐的文物中单独拿了出来，摆在了最上面——那是一片金箔，被标注为“基利克时期”，上面用刻写了数行不知名的文字。这引起了“难访战士”的兴趣，他一眼看出了这并不是基利克文字，而是两句古曼达洛文：
“Hiibir papuur'gal vutyc ya pirur tihaar;
Agale drashaar ya val ven yaimpar.”
在文字的下方，雕刻了一处奇怪的形象：在繁复的装饰性花边中央，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某种昆虫的生物，两条腿上穿着支架状的靴子，正在用四只又细又长的手臂摆弄五个球状物，从它的腰部伸出一对夸张的，布满饰纹的巨大翅膀，把整个画面几乎填满，直到与边框的花纹交织在一起。
十五 诗文必需搭配美酒
费尔法上尉领着一行人，结束调查取证后回到联络站时已经接近晌午了。
卢泰中士一推开大门，就发出了一声惊叫。他的三个士兵们还以为又出现了什么紧急状况，立刻抽出了各自的武器。但是费尔法上尉的笑声和中士摘头盔的动作证明他们的紧张是多余的。
“想不到……啊，我的脸色简直跟我的盔甲一样白了。”卢泰中士结结巴巴地说，恭敬地把头盔抱在胸前。
从屋里走出了四个个全副武装的克隆人士兵。与联络站的战友们不同，他们身穿看起来更加剽悍的卡塔恩式盔甲，鲜艳的涂装和满身的伤痕显示出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
这一群人的出现使得“锄垄”、“难访”和“三连胜”统统大吃一惊，忙不迭地步了中士的后尘，脱下头盔向对方致敬。“没想到大驾光临的居然是‘艾瓦小队’！”SWC士兵们都激动得不行。
费尔法上尉也就省得相互介绍了，他笑呵呵地说：“我没有追究你们擅离职守的责任，但是联络站里总得有人值班。再说，赫特人的安全也是值得重视的一件大事。”
德克斯也领着自己公司的职员们，确切地说是瓦图，萨缪德和玛斯洛，向突击队员们——“士官”、“急转”、“草鸮”和迪库特一一问好。在热情地拥抱了德克斯，亲切地和瓦图握手，礼貌地问候了子爵之后，玛斯洛的露面使坚毅的突击队员也呆愣了片刻。
“我觉得手套正在融化。”和玫瑰色的女士握过手后，红色涂装的“士官”打趣地说。忽然他发现玛斯洛的右手缠着绷带：“您受伤了，女士？”
“三连胜”赶紧凑过来介绍了提列克人的伤势和她在赖洛思的义举。“士官”对玛斯洛的勇敢大为钦佩，当即对她保证：“请放心，我们带来了巴克塔[1]藥剂，一定会把您的手指治好的。‘草鸮’——”
负责医疗的黑色涂装突击队士兵立即拿出了巴克塔罐，试图用这种共和军特供的藥品保住玛斯洛的手指。他心里清楚：一旦失败，他的中士不会饶了他。
一阵寒暄过后，大家都觉得腹中饥饿，“锄垄”已经嚷着要到他亲手料理的园子里去摘菜了，这时费尔法上尉却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所有人的感受，站起来大声说：
“士兵们，公民们。在午饭之前，我要向艾瓦小队的弟兄们介绍一下情况！”
大家只好抱怨着安静下来。四个令人尊敬的击队员也正襟危坐，仔细听着上尉不够厚重但还算好听的声音。
上尉首先简要叙述了从“三连胜”的汇报里得知的事件经过，又仔细地描述了检查两处现场时的发现，最后他提出了自己的判断：
“现场出现了外来的两艘飞船：一艘型号不明，装了隐形护盾，看上去神神秘秘的，被发现不久后就被高能炸藥炸毁了，另一艘内莫第穿梭机倒是平淡无奇，最后却神秘的不知去向——我认为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不明型号的飞船——极有可能是搭载刺客的工具——上面还有一个驾驶员或者接应的人，在刺杀失败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留在了隐形护盾掩护下的飞船里。直到追踪他们的杜尔德少校领着贾巴等人找了过去，他才急忙逃走。可能是出于销毁证据的目的，他给飞船设置了自毁程序，一旦隐形护盾被解除就会立即爆炸。于是杜尔德和其他两个人就被炸死了，而那个人也没了能使他顺利逃之夭夭的载具。于是他袭击了看守内莫第亚穿梭机的卫兵，抢下穿梭机成功逃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逃离了这个星球。然而，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大大低估了欧布•卡多箱子的坚固程度，这个箱子就留给我们的最大线索。”
上尉搬出了那个珍贵的箱子，打开箱盖：“所以，我们要好好地检查一下这个箱子。”
饥饿的人们发出了一阵抱怨声，但谁也没有出来反对这个不合时宜的主意。
“‘难访战士’——我们的语言大师，”上尉取出那片封装在透明钢中的金箔，把器重的目光投向白皙的克隆人战士：“给我们念念这几句金箔上的文字。”
“难访”有些羞涩地站起身，面颊微微发红，好像觉得在大名鼎鼎的艾瓦小队面前做任何事都是班门弄斧似地。他用白净得不像詹戈•费特克隆人的手捧起金箔，抑扬顿挫地念道：“Hiibir papuur'gal vutyc ya pirur tihaar……”
“等等——”德克斯一直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听到了“难访”的诵读，他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公民，我了解您的感受，但我们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上尉抱歉地说。
“不是吃饭，”激动的心情让德克斯现在反而一点也不觉得饿了，他顾不上应答费尔法上尉，直接对“难访”战士说：“‘难访’，下面一句是不是‘Agale drashaar ya val ven yaimpar’？”
“难访”盯着金箔，用手在上面比划了几下，他的眼睛瞪大了，诧异地抬起头说：“没错，公民。您是怎么知道的？”
德克斯终于找到了发表意见的机会。他站起身，腆着肚子，在在场所有人惊诧的眼神的注视中自信十足的发话了：
“当年我找一个汤恩人——你们也许不信，但的确是一个汤恩人——购買巴特加秘方的时候。经过好一番软磨硬泡，那个快要咽气的汤恩老婆子总算同意教给我秘方了，但死活要我先学一段古怪的什么曼达洛古风才肯开口谈秘方的事。没办法，我只好跟着那个没牙说话漏着风的老太太背会了。她临死前说，在做巴特加之前必须要唱上一段才成得了——纯粹是胡说八道。不过我还是牢牢地记了下来，金箔上写的就是其中最后两句。”
费尔法上尉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德克斯一说完，他立即问道：“那么完整的古风是什么样呢？”
德克斯突然觉得很满意——在共和军上尉，SWC士兵甚至是艾瓦小队的面前依然是被关注的中心。于是他提高嗓门，用粗哑的嗓子尽量抒情地唱道：
“Kebii’tralae olaror ya sha ka’gahtyc cerar;
Val liser ori’sol,ya val runie bic chaashya;
Agale woor bal shonar ,ya e’tad taraysholan slanar;
Cuir gaane shaadlar,ya ven gotal. me’suum bal kara.
Kebii’tralae ba'slanar ya sha wasuuryc cerar;
Slanar nu’banaryc ya ash’ad bevik;
Hiibir papuur'gal vutyc ya pirur tihaar;
Agale drashaar ya val ven yaimpar.”
“难访”仔细地记录下了这些诗句。德克斯唱完后不久，还沉浸在众人瞩目的良好自我感觉中时，“难访”已经把意思翻译了出来，卢泰中士还按照热尔人的基本语古风的样式给添上了韵脚：
天人降兮山之南，
广神通兮意修远，
翼扶摇兮七千里，
四臂举兮筑星汉。
天人去兮山之西，
流连久兮有孑遗，
饮琼浆兮啜玉露，
双翼鼓兮复回还。
费尔法上尉看过已经已经翻译好的诗句，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德克斯不等他发话，继续说道：“我还有话要说,”贝萨利斯克人踌躇了一下，有点拿不定是否该说下去：“欧比，呃，就是绝地大师欧比万•克诺比告诉过我：他正在调查奥德兰学者欧布•卡多遭绑架未遂案，他说卡多的一些文物收藏被抢走了。”
德克斯刚刚坐下，费尔法上尉还没想清楚这个大老粗似的贝萨利斯克人和绝地将军克诺比是什么关系时，瓦图也探出了生着长鼻子的头，撇着嘴说：“瓦图也有话要说。”
本地的零件商无疑也受到了合伙人的鼓舞，鼓着翅膀停在半空，毫不怯场地说：“瓦图是修飞船的，所以也留意飞船。在赖洛思袭击我们的飞船，和在塔图因被炸掉的飞船，是一个型号的——一种瓦图从来没见过的，科雷利亚风格的小型穿梭机——但只有一点区别，塔图因的飞船的舱门上喷涂了她的名字——虽然只是闪现了一下，但瓦图看清了——叫做‘泽姆洛恩一号’。”
一下子冒出来的诸多线索看上去令敏锐善思的上尉一下子也找不到头绪，扶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说出了经过深思熟虑的阶段性结论：“我们吃饭吧。”
“锄垄”发出一声欢呼：“好啊，我这就去摘菜。”
趁着费尔法上尉还在苦闷地埋头沉思，“士官”领着艾瓦小队的成员们找到德克斯，好奇地问：“公民，什么是巴特加？”
酒足饭饱的贝萨利斯克人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打算钻进“琥珀号”的船舱里去睡一个午觉（为了节省开支，他打算一直住在船舱里），停在金黄的沙地上（还是为了节约开支，他决定就在城外空地，而不是太空港泊船）的金褐色吉奥诺西斯货船被阳光晒得亮晶晶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瓶装得满满的巴特加。德克斯心满意足地回忆起午饭席间巴特加巨大的胜利，无论是SWC士兵还是RC士兵们统统被一小杯这种神奇的液体弄得神魂颠倒：寡言的“草鸮”开始夸夸其谈，迪库特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的“迪库特”[2]，“难访战士”用谁也听不懂的古代语言絮叨，而“三连胜”唱起了歌。德克斯对这些可爱的小伙子的表现相当满意，把一箱巴特加都留给了他们，此举更使得他简直被克隆人们奉为神明，令一向自我自觉深受拥戴的费尔法上尉也泛起了妒意。最后德克斯、瓦图和萨缪德子爵得到了一笔奖金的承诺后心满意足的获准离开，但必须随时准备配合共和国的调查；虽然玛斯洛•伐奥迫于赫特人的要求留在了联络站，但善良的克隆人一定会照顾好她，悉心治疗她的创伤。想到那些欢乐的景象，德克斯傻傻地笑了，扑朔迷离的行刺案和筹资的困境统统被他惬意地遗忘了。
他歪歪倒倒地走进了“琥珀号”的阴影，打算从尾部的坡道登船，却迎面碰上了瓦图和萨缪德子爵，他们正吃力地把数个巨大的包裹搬运下来，装进一台运货的平板拖车。
“帮帮忙，德克斯。”瓦图叫住他，看上去也和他一样高兴，“下午有个市集，我们打算把货買了。”
“货……货？”微醺的德克斯觉得舌头有点儿打结，“巴……巴特加呀？早没了！”
要是在一周前，被这样一个脑袋僵住的醉鬼挡住去路无疑会使坏脾气的瓦图暴跳起来，但现在他笑了：“当然不是巴特加，是可怜的弗拉祖收来的破烂，我们要把它買个好价钱。”
“可……怜的弗拉，他是个多……多么好的员工啊。死……死了还在给我赚钱。敬……敬弗拉一杯。”德克斯把胳膊举过头顶，手里握着空气，一边用站不稳的双脚在横七竖八的包袱之间找出一条上飞船的路。
“德克斯，你喝醉了么？从驾驶舱的舷梯上去吧，子爵和我在干活呢。”
于是贝萨利斯克人艰难地扶着船体找到了舷梯，他尝试爬了好几次，但肥壮的身体和四条胳膊完全不听使唤。德克斯诅咒了一声，生气地跺着地面。
突然，沙地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吸引住了他迷离的双目，他揉揉眼睛，发现了一行写在沙地上的字：
我需要您的巴特加配方，出价是足够您后半生吃喝玩乐的款额。如果有意，请到莫斯•艾斯利的酒馆去。“克隆人的恶作剧……”德克斯生气地嘟囔着，生气地用大脚掌几下擦掉了字迹。他觉得自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干脆直接倒在了地上，躺在“琥珀号”投下的阴影里睡着了，就像沉睡在可可镇餐厅舒适的包间里一样。
塔图因的双子太阳从天穹的顶端慢慢下落，随着离地平线越来越近，而从耀目的银白色变成了暗淡的铜红色。当沙地反射的夕照刺痛酣睡中的德克斯的眼睛时，他在莫斯•艾斯利度过的又一个黄昏来临了。
德克斯慵懒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两个矮小的有翅异星人正从镇上向他走来——瓦图和子爵从赶集回来了。
哦不——是一个人，德克斯举起四只手掌用力抹了一把惺忪的睡眼，发现眼前只有一张吉奥诺西斯人的鞋拔脸，而托伊达利亚人的长鼻子哪里去了？
萨缪德子爵迅速飞向还没清醒过来的德克斯，用久违了的优美声音说：“杰特斯特先生，劳驾快醒醒，我有话要说。”
“哦，萨缪，你说话了……”
“那当然，”子爵在脖子上按了一下，原本舒缓平静的声音顿时变成了轻松愉快的腔调：“瓦图先生把那堆破烂買了一个想不到的高价——九百三十五个佩格特！而且我找到了喉式翻译器的备用电池，外加可调情绪语音插件。”
“天哪！九百个佩格特，我几乎可以开工啦！”狂喜的德克斯将四只胳膊高高伸向空中，跳起了欢快的回旋舞，接着又冲过来打算给子爵一个大大的拥抱，把矜持的机吉奥诺西斯贵族吓得直往后退。德克斯总算停下手舞足蹈，又坐回沙地上说：“嗯，瓦图真是好样的……可他在哪儿呢？”
子爵又在脖子上按了一下，换了一副极端悲伤，沉痛的声音说：“很不幸，杰特斯特先生，瓦图先生被绑架了。”
[1]巴克塔(Bacta)：一直合成化学物质，含有半透明胶状的阿拉齐(Alazhi)和卡瓦姆(kavam)细菌微粒和无色透明的安博里(Ambori)粘液。可以促进创口表面的组织快速再生愈合。
[2]迪库特(D’ikut)在曼达洛语中是白痴的意思。 | 
发表于 2011-7-22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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