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人战争》之“莫蒂斯三部曲”试析

TCW的一大好处，就是每集之前都有一句涵盖本章意义的箴言，片首语可以对小朋友起到教育作用，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本集主旨。而Mortis的故事由于是由一个三部曲呈现的，所以每一集的箴言，既和本集有关，也和整个Mortis故事有关，另外还影射了六部电影。在第二部分，我借助对三句片首箴言的分析，来进一步探索我们的英雄在Mortis的旅程，并讨论一些整个星战传奇试图传达的道理。

（一）只有直面罪恶/愧疚者才能觅得平衡（Balance is found in the one who faces his guilt.）

在英语中，guilt既有客观的“罪恶”之义，又有主观的愧疚/罪恶感之义，由于guilt在本集中同时传达了两个意思，所以我以“罪恶/愧疚”代表同一个英文词汇。（在翻译中我们常常会遇到此类问题，无论是汉译英还是英译汉，这是由两种语言（及两种思维方式）的不可通约性造成的，有时候可以妥协性地二选一，有时候只能以这种罗嗦的方式传达确切意思，希望读者谅解。）

在Mortis三部曲第一集中，有两个地方提到了罪恶/愧疚问题。第一次是在黑暗使者（儿子）化身的Shmi与Anakin的对话中。“Shmi”问道，你有什么痛苦，让我带走它。Anakin表达了三点痛苦：一，没来得及救下母亲；二，杀了沙人为母亲报仇；三，不能对Padme放手。第三点我将在本文第三大部分加以讨论，这里先处理前两点。Anakin一直为母亲的死责备自己，同时，他也明白屠杀沙人部落的复仇行为是错误的。“Shmi”说，“不是你界定了你的罪恶/愧疚，是你的罪恶/愧疚界定了你。”这句话很有道理，正如PPT的很多话也很有道理。但黑暗面往往将有道理的话加以扭曲，然后提供给你一个错误的解决方式。正如PPT提到了绝地的不完美然后怂恿Anakin加入西斯，而儿子指明了不能让罪恶/愧疚囚禁自己，那么让黑暗将它带走吧~~~由于此等建议的前提经常坚实无误，因此特别具有迷惑性，稍不注意就会落入陷阱。Anakin对母亲的死亡所感到的愧疚其实源于一种对命运的傲慢，本部分第三节再论。他对屠杀沙人部落感到罪恶感，则是源于他的道德感和良知。在EP2，Anakin先是在Padme面前指责沙人的残忍承认他将他们杀了个精光，Padme这时候大概怕刺激到他，说这是人的天性云云，Anakin解释沙人的女人小孩没什么暴力倾向，但他还是不加区别地加以屠杀，然后他就崩溃了，蜷成一个团开始哭，这个时候他的伤心主要不是为了母亲的死，而是在为自己的残忍行径感到后悔。在Mortis第一集，Anakin仍然向“Shmi”提到了他不正确的复仇行为，显然，这一罪行一直困扰着他。被过去的罪行所困扰，怀有愧疚之心，说明此人还有光明的种子，显然，PPT就没啥愧疚（包括Darth Plagueis小说中他杀掉自己的家人似乎也没太多情感反应）。但人不能让罪恶/愧疚囚禁自己，那只能滋养黑暗面，最终让罪恶/愧疚将自己压垮。但是，人就可以轻易释放罪恶/愧疚吗？就轻易能让黑暗面带走罪恶/愧疚吗？

在第一集结尾的八卦竞技场，Mortis老爹也让Anakin“放开罪恶/愧疚”，在师父（光明所执）和徒弟（黑暗所执）中选择其一。Anakin施展了同时控制光明黑暗的力量，救下了两个人，正如我前文所论，老爹看起来对这个结果并没什么不快，也没坚持再让Anakin选择云云，所以老爹在这里的意图我不是很能把握，也不知道那句“放开罪恶/愧疚”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老爹本意。

被罪恶/愧疚所困，的确是Anakin的一大问题。@在Mortis第二集，Anakin要去救Ahsoka，Obi-Wan提醒他现在形势不明不宜冲动，Anakin并没否认Obi-Wan的观点，而是态度很不好地吼回去“Ahsoka被抓是我的过错”，显然，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可能不明智，但他承受不起由于自己过错导致Ahsoka死亡可能带来的罪恶感；而在Mortis第三集，Anakin要跑回去帮助老爹对付儿子，也是因为如果帮不上老爹的忙，他此后将永远被罪恶感所困扰（haunted）。@在EP2，没能救下母亲的愧疚成了Anakin心中沉重的枷锁，在克隆战争中，他获得了“无畏英雄”的绰号，是因为他为了拯救每一个生命都甘冒风险，讽刺地是，他不是无畏，而是大畏而特畏，他既是为了拯救那些生命，更是害怕失去那些生命，很多他要拯救的生命与他也没太深的感情于他也没太大的意义，但他不能承担像失去母亲一样失去他们的罪恶感。对Padme的拯救也是同样的：他根本不在乎Padme的主观感受，不在乎Padme愿不愿意为了活下来而让他屠戮众多，显然，他不是为了Padme而拯救Padme的；但是他就是为了自己而拯救Padme吗，似乎也不是，因为如果让他以命换命我想他根本不会犹豫，而当他被装进维生装置的时候，他应该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再有所谓幸福的共同生活了，可是他第一句有意义的话仍然是询问Padme的安危。我觉得他拯救Padme的疯狂行动主要是出于失去Padme的恐惧，更进一步说，是他承受不起失去Padme的罪恶感，就像他承担不起失去母亲的罪恶感一样。@尽管不同于“因为我的过失而没能救下某人”带来的愧疚，类似屠杀Tasken Raider的实质罪行则成了囚禁“被选者”灵魂的另一座牢狱。EP2之后，Anakin没能向Obi-Wan坦诚他的罪恶（电影里大概只有Padme和PPT是直接听Anakin说的，EU里至少还有A'Sharad Hett），显然，这会成为他和Obi-Wan关系中的一个楔子，尽管Obi-Wan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但Anakin会在面对师父时有愧疚，从而更难对师父敞开心扉。而Vader日后犯下的种种罪行更成了他回归光明路上的障碍之一。在EP5末尾，我们已经开始体验到了Vader的变化（千年隼自云城跑掉他却放了负责的军官Piett一马）。而整个EP6，Vader的恶行都相当被动，一方面是由于皇帝在掌握控制权，另一方面也是由于Vader心中的黑暗已经被“稀释”（EP6小说，这词用得好），他没有太多主观作恶的动机了。Luke劝父亲回头是岸，Vader说“对我来讲已经太晚了，孩子”，除了本文第一部分已经解释的人格/生理基础，我觉得他以往犯下的不可言喻的罪恶也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自己不配再作好人了。（星战对此开发不多，我借助另一部小说的一个情节来阐述一下这种混蛋逻辑：在《银河英雄传说》中，主角之一莱因哈特由于自己的疏远和种种因缘际会造成了知己的死亡，也同时毁掉了姐姐未来的幸福，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不但没更珍惜身边仍然爱他为他奉献的人，反而对所有人都一幅冷冰冰的样子，而且更加残酷无情了，而这既不符合他自己的本性，也正是他最珍惜的朋友和姐姐最不愿看到的，但莱因哈特有他的逻辑——如果我现在开始对人好，那我以前犯下的罪恶算什么——这逻辑其实很没道理，但被罪恶感所困的当事人却很难从那个迷宫中走出来。）Luke以“释放你的憎恨”相劝，但Vader在谈话中竟然把Obi-Wan在Mustafar的行动算作“劝他回头”（也太善解人意了吧，Obi-Wan自己恐怕都要脸红的），可见他此时已经没多少“憎恨”可被释放了，这时候“直面你的罪恶/愧疚”才是最合适的话，不过Luke显然没观众知道得多^_^既然不能做回好人，唯一和儿子团聚的方法（也是保护儿子的方法）只有让儿子投向黑暗面了，但事实证明Anakin永远摇摆不定，还是Luke立场坚定，把父亲从黑暗面拽了出来。

EU的一大贡献在于，前传和正传之间的很多作品对Vader的逐步转化有了交待，观众能感受到黑色盔甲下那个扭曲的心灵，但也能感受到他的悔恨和愧疚，而他的良知和他对罪行的愧疚始终是捆绑在一起的，尽管越沉越深，但一有东西刺激，总还会有碎片浮上来，然后再被他狠狠摁下去，一直到EP4-EP5之间的The Rebel Force仍然如此。而Vader最后的自我牺牲行动其实也并没有帮他释放罪恶/愧疚，更没有让黑暗面带走那份罪恶感，而是选择“直面”了罪恶/愧疚。正如本集箴言所说， “只有直面罪恶/愧疚者才能觅得平衡。”（而非“只有释放罪恶/愧疚者才能觅得平衡”）过去的罪恶已经犯下，并不需要对其加以否认或遗忘，但不能让罪恶/愧疚限定自己现在的选择和未来的道路。的确，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但他仍然可以拯救自己的儿子（同时也保护了女儿）；的确，他对整个星系犯下了难以言喻的罪恶，但他仍然可以帮星系保存下未来光明的希望。EP6小说对Anakin/Vader临终前的心理描写特别好，在面具（黑暗）下躲藏了这么多年之后，他是非常害怕阳光的，更害怕面对他人，但这个时候他已经足够勇敢了，虽然感到无比羞耻，还是露出了那张扭曲的脸，留给Luke一个微笑。当他看到Luke的眼泪，他明白是自己的可怕（而非仅仅是外表的可怕）让Luke如此痛苦，但他却不再拒绝承认自己内心的善良，并告诉Luke“我们都是光明的存在”；而他不是不清楚自己过去给Leia带去的折磨，但仍然可以让Luke传话给Leia，告诉Leia自己心存善良，这句遗言其实也需要巨大的勇气，因为Leia是几乎不可能接受的。不拒绝承认过去的罪恶，但也不被过去的罪恶/愧疚所囚禁，直面罪恶/愧疚，这才是消除恐惧的真正方法，这才是真正的“无畏”，这也才是真正关注“此刻”的生命原力的真谛。

说到罪恶/愧疚，这其实不仅是一个主观问题，也就是说，人不仅经常被主观的罪恶感所囚禁，也经常被他人对已经发生的罪恶的僵化认识所囚禁甚至毁灭。其实我一直想知道Luke在EP6在劝Vader回头之前有没有规划过万一成功他和Vader要往哪逃，先不说皇帝不会放过他们，反抗同盟也不可能接受Vader这个恶贯满盈的战争罪犯。（纽伦堡审判？东京审判？）好吧，流亡生活也不是不可接受，姑且认为以Vader的技术天才可以以较低花销维持那套维生系统~~~不过，在EP2之后Anakin不肯告诉Obi-Wan沙人屠杀真相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仍然没有放弃成为绝地的梦想，他不想被逐出教团；而克隆战争爆发之后，共和国及绝地教团离不开Anakin这个战争天才，他更承担不起诚实的代价——把Obi-Wan一个人撇在战场上（以Obi-Wan的公正，如果Anakin坦诚相告，Obi-Wan恐怕不会允许他留在教团）。而Yoda和Windu虽然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告诉Obi-Wan真相，也没有把真相公开，但他们对Anakin的猜忌不免会因为他在塔图因的黑暗行径而更进一步。（我觉得Yoda可能还在等Anakin找到合适的时机主动向Obi-Wan坦白，他对Anakin的态度虽然矛盾，但还是抱有善意期望的，Windu恐怕就是出于留着Anakin这个有用棋子的目的摁下秘密了）而Obi-Wan在Mustafar对救赎Anakin/Vader不抱希望，恐怕也是被这个恶魔已经犯下的罪恶所“define 界定”了。文雅点说呢，就是“一朝失足成千古恨”；民间谚语呢，就是“没有后悔藥可吃”；社会学/犯罪学学说呢，就是“标签理论”了。按照这个理论，犯罪者经常在一个罪恶被发现后被贴上了标签，由于别人总是歧视他猜忌他，他在社会中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他自己也会渐渐放弃希望，并且不得不开始合理化自己的罪行，于是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如果我们想要改造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隔离歧视，而是撤掉标签，给予他们信任，这样他们才有机会重新做人。而现代刑罚制度经常是以公正之名行报复之实，以改造之名行隔离之实，以安全之名行歧视之实，所以罪人被改造的潜力鲜少被充分发掘，一个人一旦进了一次监狱，真正在社会中做个好人的大门就几乎对他关闭了。如果就这集的箴言引申开来，“直面罪恶”意味着公正，意味着应该对罪恶给予惩罚，但“直面罪恶”也意味着不要被罪恶所困，要关注于此刻，而不要让惩罚限制了改造/救赎的潜力。天性特别善良无私的好孩子Anakin Skywalker可以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变成杀人大魔王Darth Vader，但是连Darth Vader这种大恶人也能战胜内心的黑暗重新作回好人，则没有人天性邪恶，且没有人是不可被救赎的（Nobody is beyond redemption）。星战的这个人文主义主题可能和美国七八十年代的司法人权运动有关。彼时对现代刑罚制度的反思很多，比如关于死刑的存废、囚犯的受教育权、刑满释放人员的工作权等等，有各种大讨论，而Lucas所在的加州就是该运动的一大中心。我觉得老卢很可能也受这个犯罪学/法学思潮的影响。那时很多大学都在监狱开博士班的，不过现在坚持的学校已经不多了。

（二）放弃了希望的人就放弃了生命（He who surrenders hope, surrenders life.）

本集与这句箴言相关的情节只有一处。儿子“杀害”了Ahsoka，女儿也为保护老爹而伤重将死，Anakin请求老爹帮助Ahsoka，老爹回答“光明已经逝去，罪恶已被释放，黑暗面将会彻底毁灭她（Ahsoka）”，Anakin说“你必须帮她”，老爹说“我不能取消已经做下的事，已经没有希望了”，Anakin说“不，不是的，永远都有希望”，然后在女儿的暗示下，老爹借助Anakin的身体将光明原力注入了Ahsoka，Ahsoka醒来时，Anakin很激动地拥抱了徒弟，那么亲密的动作在他是很少见的，可见他有多激动。关于此处Ahsoka对Padme的隐喻及双胞胎代表的新希望，第一部分第三节已经作了解析。本节主要讲讲所谓放不放弃希望的问题。

“天选者”转向黑暗面之后，电影中陆续知道内情的人（含保有人格的原力灵魂）包括PPT，Yoda，Obi-Wan，Bail Organa，Qui-Gon，Padme，Tarkin，Luke，Leia；EU中可能还包括Ferus Olin和Bail的妻子Breha以及Vader的若干敌人（截至到EP6结束，毕竟Vader死后没什么“抱不抱希望”的问题）。

这些人我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是PPT和Tarkin等“坏人”，这些人本来也不可能期望Vader心存什么善良，没有善良才更好，所以他们抱不抱希望（警惕？）这里就不多谈了，PPT对Vader阴谋推翻自己一直是清楚的（若Vader没推翻师父的野心也配不上当PPT的徒弟），但他和Vader力量差距很大，所以PPT一直信心很足，不过他的确没怎么察觉Vader的善念，即使Vader在EP5中已经表现出了对Luke的保护欲（PPT的原始计划是除掉Luke而非将其转向黑暗面），估计PPT也归因于Vader想要找个有力盟友一起推翻自己之类，而没想到那个建议很大程度上出于“父亲的心”，最后PPT也就栽在了这上面，因为被Luke砍下右手之后，Vader的确不再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威胁，但PPT没料到Vader会来自杀式袭击这一招。第二类是与“天选者”没有太多感情联系的正面人物，如Yoda和Bail Organa等，这些人基本就单纯把Vader当作需要加以消灭的敌人，从EU来看，Yoda还一度试着拉自己的前徒弟Dooku回头（小说Dark Rendezvous），不过没能成功，到了EP3圣殿被毁，一方面可能出于对绝地的痛惜，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出于Dooku的前车之鉴，Yoda就根本没抱过把Anakin拉回光明面的任何希望，一上来就提出“消灭西斯”云云。第三类就是“天选者”的亲人，是爱他或者有潜力爱他的人，包括Qui-Gon，Obi-Wan，Padme和双胞胎，在这一类人里，只有Obi-Wan老早就放弃了希望（善意推测，也许他在到达Mustafar之前还抱点希望？至少在他与Yoda及Padme的对话及小说对他的心理描写里我看不出来，即使有也埋得很深），这也与他坚持的Anakin与Vader是两个人的观点有关，而Leia知道得太晚，在震惊之下自然不相信Luke的“拯救Vader行动”能有啥成效，她的选择就是和Luke一起跑掉，然后第二天父亲就去世了，所以本文对她的态度也不多讨论，下面我展开讨论Qui-Gon、Padme、Luke三人对“天选者”之内心善良坚定不移的信任和对他回归光明的希望。

先说Qui-Gon。EP3电影中Qui-Gon与Yoda的对话都被切掉了，EP3小说中Qui-Gon与Yoda的对话也没讨论“天选者”，所以对他态度的探索只能参考于EP1、EP2和TCW，并且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EU。Qui-Gon在EP1中在委员会和Obi-Wan都预感到Anakin的危险未来之时，仍然宣称自己没感觉到任何危险，只感觉到了这孩子就是预言中的“天选者”，将为原力带来平衡。Qui-Gon对原力认识之深，其实是Yoda都不及的（Yoda在EP3终于承认了这一点，并且承认自己一直没意识到这一点），可能他对当时Anakin身上散发出的巨大光明原力的感受比别人都要深刻（讽刺地是PPT也对那光明感触颇深），但原力通常不直接对人说话，Qui-Gon依据什么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并坚持多年，其实我一直也没能搞明白。然后就是EP2，Qui-Gon作为原力灵魂感受到了Anakin对沙人的屠杀，并且出言阻止，但当时Qui-Gon还没有真正自原力迷障中破茧而出，他的那声劝阻有没有被Anakin听到都是问题，即使能听到，被仇恨迷了心窍的Anakin恐怕也不会多加留意。然后就是TCW，这时候Qui-Gon已经了解了Anakin在塔图因上的黑暗行径，恐怕也不难察觉这孩子已经发展了原力锁喉的纯熟技能（^_^），借助Mortis这个原力枢纽冲破障碍与Obi-Wan和Anakin取得了联系，心心念念仍然是怎么帮这个“天选者”实现其历史使命。后面就只能靠EU了。在Dark Lord: The Rise of Darth Vader小说最后，Obi-Wan在酒馆里发现Vader还活着，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和Qui-Gon接上了头，他问Qui-Gon那个黑盔西斯是不是Anakin，Qui-Gon说是，但我们认识的那个Anakin被黑暗囚禁了云云，Obi-Wan开始后悔没在Mustafar将其终结，Qui-Gon回答原力将会决定其未来云。Qui-Gon在The Last of the Jedi系列指导心灰意冷的Obi-Wan去救Ferus Olin，他温和责备了Obi-Wan没有把自己交给生命原力，对自己和整个世界都不抱希望（难怪他对徒弟也不抱希望），这样他是不能教给Obi-Wan转化为原力灵魂的技巧的，一直到Obi-Wan执行Olin任务归来，心态积极一些之后，他才开始对Obi-Wan的训练。后来Obi-Wan发现了Anakin在EP2时期对沙人部落的屠杀，又愤怒又伤心又自责，很后悔自己没能及时发现Anakin转向黑暗面的种种痕迹，而此时Qui-Gon仍然坚持Anakin是“天选者”，Obi-Wan都有点要和师父火了。（哈哈，Qui-Gon在这事上其实有点巫师的）后来我印象中就没有了。总之，就能找到的文本而言，无论Anakin走了多远，Qui-Gon从没有对他丧失过信心，从没有放弃对他的希望。正如Mortis第三集中Qui-Gon的教导，你可以去向黑暗面（之井），可以去自己寻找答案，但我仍然相信你将为原力带来平衡，沿着你自己探索出的道路。需要注意的是，因为Qui-Gon死的时候对转换为原力灵魂的技能修炼不到家，所以他虽然保住了自己的人格，与人交谈却非常困难，花了很多年才与Yoda接上头，而Obi-Wan也是自Yoda那里学习了特殊技巧之后才能与Qui-Gon交流，所以Qui-Gon是很难影响到Anakin/Vader的，他没去找Anakin/Vader不代表他放弃了“天选者”。

再说Padme。EP6小说中，Obi-Wan告诉Luke，Anakin离开的时候不知道Luke的母亲怀孕了云云，孩子生下后母亲带Leia到了阿尔德兰，Luke则被交由Owen夫妇抚养；而后来Leia对母亲也还有不少记忆，一个美丽少妇躲在一棵树后面之类。这种情节没有老卢指示，小说家绝对不敢乱写，恐怕老卢原始的设定就是如此，不过他肯定非常庆幸没把这些细节拍到电影中，否则Padme这个人物绝对比现在显得无情很多，因为如果那样处理Padme就真是放弃Anakin了。有人认为，Padme在EP3结尾心碎而死，是放弃了丈夫，也放弃了两个孩子。其实我觉得Padme的死是为共和国尽忠，也是放弃了自己，但并不是放弃了Anakin。Padme最清楚最近一直困扰Anakin的是什么，当Anakin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爱救不了你只有力量能救你云云，Obi-Wan可能很难清晰解读其中的含义，但Padme是清楚的，丈夫投入黑暗面，是为了救自己脱离必死的命运，虽然Padme并不相信那个什么预言梦境，但她知道Anakin对此深信不疑并极度恐惧。Padme固然不会因为这个就忽视Anakin犯下的罪恶，但以她的责任心，她会把共和国和绝地的覆灭（包括幼徒的死）首先记在自己头上，因为丈夫是为了救自己而堕落的。而她再回头想想自己和Anakin的过往，不难看出从EP2两人重逢到TCW中多次共同任务， 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始终被PPT操纵下的罪恶蛛网所缠绕，她会觉得是自己让Anakin这个“天选者”走到了今天，从一个有远大前途的年轻绝地到双手沾满鲜血的西斯学徒。她自然不可能与Anakin一起成为专制者，但即使Anakin还有回头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再和丈夫孩子一起享受甜蜜幸福生活了（其实我觉得Padme要是知道Mustafar之战后丈夫的状况，倒真有可能坚持住，不过当时Obi-Wan都不知道Vader生死，对Padme也是善意欺骗）。Padme是那个在Anakin坦承对沙人的屠戮后立刻就能安慰而非指责他的人，她深爱她的丈夫，也知道她丈夫的缺点，更明白丈夫本性的善良，所以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告诉Obi-Wan，Anakin心中仍有善良，其实就是希望Obi-Wan在自己死后不要放弃Anakin（Obi-Wan显然没被说服，从EU来看，Obi-Wan知道如果能在Padme临死前给她一个微笑或点头，她就可以平静离开，但Obi-Wan真的不信她的话，所以最后也没给予Padme哪怕最微小的承诺）。Padme对丈夫坚定不移的爱和信任显然被Luke所继承，Luke形容父亲的句子和Padme形容丈夫的句子是一字不差。（所以说Luke像Padme，Leia像Anakin，Anakin喜欢记恨嘛，所以女儿也不宽恕他^_^）通过参与组织反抗同盟，通过拒绝与丈夫一起成为专制者，Padme保持了对民主及共和国的忠诚；通过拒绝向Obi-Wan透露Anakin的去向，通过咽气前对拯救丈夫希望的最后宣言，Padme保持了对丈夫的忠诚；通过死亡，她将自己对二者的忠诚保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如果说她真的对不起什么人，恐怕就是两个孩子了。Padme是个伟大的人，也是真正配得上The Chosen One的妻子，可惜她生不逢时命运多舛，自己倒霉还拉上了几亿人陪葬~~~

再看Luke。其实我一直很奇怪Luke究竟是哪时候觉察到父亲心中的善良的。云城对决之前显然没有，看他在树洞里见到Vader幻影那是挥剑就砍，在云城也是Luke（而非Vader）先亮的光剑，然后就是胳膊被砍和跳崖，后来两人就没碰过面，直到Endor，但Luke在回Dagobah完成训练时已经和Obi-Wan表明他感到了父亲心中的善良云云。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句“Luke，孩子，跟我来”，那句话的确很温柔很有诱惑力（James Jones的配音太棒了），但也不至于让Luke冒那么大风险（还是拉着整个任务组一起冒险）~~~其实Luke对能不能成功感化父亲也心里没底，但正如他对Leia所说，他至少必须尝试一下。然后就是父子二人在军事基地的谈话，这段谈话有几个细节很有意思。Luke对Vader说，Anakin Skywalker才是你真正的名字，你只是忘记了，我知道你良心未泯云云，然后Luke就转过身去了，说，这就是为什么你以前不能杀我，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你不会把我交给皇帝。此时Luke的光剑在父亲手上，转过身去那是表示对父亲极大的信任，但是观众仍然能清晰地觉察到Luke的紧张，Vader点亮光剑的时候Luke头有微微一颤，但还是控制住了，我都替Luke捏一把汗，这要是一剑下来~~~然后两个人讨论力量啊技巧啊云云，轮到Vader转过身去了，Luke开始劝父亲和他离开，Vader答以黑暗面力量啊师父啊之类的，“一切对我都太晚了”之后，Vader就让几个暴风兵将Luke带走了，Luke的反应是“那我的父亲真的已经死了”，看起来他此时已经放弃希望了（Vader自己都表示放弃了），实际上这孩子顽固得很，这句话根本就是说给Vader听的，看到Vader一个人站在林子里发呆，Luke心里估计已经开始琢磨下一步了^_^。两个人在皇帝屠戮叛军舰队的刺激下开始对打，Luke稍一清醒就继续唐僧“我不和你打父亲，我感到你的善良和你内心的冲突”，然后他就躲起来了（小说中Luke还把光剑自躲藏的阴影中扔了出来），直到Vader用Leia威胁他，他才又开始战斗~~这个时候皇帝怂恿Luke杀掉Vader以完成黑暗之旅，Luke将光剑顺手一抛，骄傲地向PPT宣称自己是个绝地， “就像之前我父亲那样”，在提到父亲的时候，他的头不易察觉得向右一侧，而Vader此时正躺在Luke右后方的地板上。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父亲的信任和期盼都多少有表现给父亲看的成分（虽然“表现”本身的目的也不过是拉父亲回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则完全是出于真情流露，因为这个动作非常小，从后方都不一定能看到，而且此时Vader实际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基本只有喘气的劲儿，也根本帮不上Luke多少忙。但正是这个未加思考的动作，才更能体现Luke对父亲坚定不移的希望和信任，哪怕父亲自己表示拒绝，哪怕父亲和自己对打，甚至威胁要将Leia转向黑暗面，他仍然是自己的父亲，不仅曾经是个绝地，而且仍然有变回绝地的希望，父亲就在自己的身后，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然后就是被电的时候向父亲求救了，如果说Padme临终对丈夫的判断和Luke对父亲的判断一个字都没差，Luke向父亲求救的话和Anakin梦中Padme求救的话也是如出一辙（词都一样，词序略有不同），Luke对父亲的希望点燃了父亲心中的希望，最终导向了EP6的大团圆结局。

在Mortis第二集之前，我心中的Anakin Skywalker一直不是一个非常坚持希望的人，因为他在Endor和Luke的谈话真的让人感觉此人已经放弃自己了。但Mortis第二集中，面对老爹“合情合理”的拒绝，Anakin以一种恳求但又十分坚定地语气说出了那句看起来不像是他该说的话：“不，不是的，永远都有希望！”这句话不能仅仅被理解为他对生命的执念，更应被理解为他对希望的永不放弃，虽然有时候这种不放弃也会导向执念，但这种态度也正是他在EP6中能重回光明实现宿命的深层次原因。从这集的箴言来看，放弃了希望的人就放弃了生命，则坚持了生命的人就还怀有希望。的确，是Luke点亮了父亲心中希望的火种，但一直将希望的火种珍藏心底的，却是二十年间感受不到他人对自己一点希望的“天选者”。“天选者”在悲摧的状况下生存了二十年，不仅是为了伺机复仇，更是因为他的平衡人格还不肯放弃希望，哪怕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值得坚持的理由了，他也只是将他对善良和公正的追求埋得很深，而没有抹掉它。以前我一直觉得Anakin Skywalker人格很弱，如此看来，能在无亲无友又没任何快乐可言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也许他性格中有一种另类的坚强。






这句话的翻译其实并不精确，“宁”可以精确表达peace的意思（既是微观宁静也是宏观和平），但加上主语谓语，汉语译文更强调人的内心宁静，其实英文句子表达的是：如果一个人试图控制命运，则他永远不可能为为自己带来宁静，也不可能为整个世界带来和平。

命运/宿命，一直是星战中的一大主题，从Qui-Gon Jinn与Darth Maul揭开六部曲大幕的“Duel of the Fates 命运之战”， Anakin与Padme影响深远的“Fateful Love 命运之爱”，PPT口中Anakin和Luke堕入黑暗的宿命，到预言中“天选者”为原力带来平衡的历史使命，不一而足。PPT与Yoda都相信命中注定，但Qui-Gon与Mortis老爹却都认为未来变动不居。似乎多数预言都最终实现，但其实现方式又往往不是预言中呈现的方式。似乎想阻止命运的人最终往往迎着命运走去，而袖手旁观却也不能避免悲剧结局。“命运”是古希腊悲剧的基本主题，如著名的俄狄浦斯王悲剧，但美国文化比较轻浮（同时也很乐观），相信主观能动性，不怎么喜欢讨论“命运”这个东西，但老卢偏就花了六部电影（好吧，后三部上映的时候观众还不知道老卢的阴谋）讨论这个晦涩的主题，搞得我们粉丝也只能绞尽脑汁去思考这个人类永远都思考不清的基本问题。我不相信老卢作为一个人能真正把握命运的真谛，我也不相信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能真正明白老卢脑子里想的什么。一来二去，就让本节讨论只是勉力而为，借着Mortis三部曲的呈现试着去探讨一下星战宇宙中的“命运”论题。

Mortis三部曲对这个主题的展开主要是通过老爹和他儿女的人生来呈现的。无论儿子女儿是老爹黑暗面和光明面的化身，或者儿子女儿是老爹和某个母亲的实体造物，或者介于二者之间，总之，老爹认为自己和儿女操纵原力的能力过于强大，必须自我放逐于这个圣域兼监狱才能避免让整个星系陷于混乱。当老爹发现自己日渐衰弱，他将“天选者”Anakin Skywalker掠到Mortis来代替自己留在这里控制儿子和女儿。在第一集末尾Anakin选择和同伴一起离开的时候，老爹明显很失望，这个时候，他仍坚持“控制”，是最好的方法。在第二集末尾，女儿为保护老爹而死，老爹的口径已经变了，他说，“一切都失去了，平衡已经被破坏，我将你们（儿子女儿）带到这里，但我毁灭了一切……你们（绝地）必须离开，而我将在此哀悼我所做的一切及将要发生的一切……”可见老爹到这个时候对自己将儿子女儿强制性控制在Mortis的做法已经有所反思。第三集中，老爹把Mortis之剑放到死去的女儿手中，说，“原谅我，女儿，我是个老糊涂，相信自己能控制未来，现在，你走了，一切都失去了……”这个时候，老爹已经彻底明白，强大如他也不能控制未来，哪怕是为了避免整个星系陷入灾难，勉强控制也只会导向更大的毁灭。Anakin跑来找老爹，老爹说“是我的行为将巨大的危险释放到了星系之中，我必须杀掉他”，Anakin认为儿子过于强大，老爹杀不了他，老爹说“也许如此，也许不是，原力自有决断”，Anakin主动提供帮助，老爹说“选择不再是你的了，我们俩的命运都被乌云遮蔽，这个地方流动着强大的原力，黑暗面不受任何控制，去求索吧，你将知道该做什么。”值得注意的是，老爹在这一集特别强调“原力的意志”，让原力引导、形塑、决定一切，人不要随便干涉，老爹不仅对Anakin强调，也在Obi-Wan要干预的时候对Obi-Wan强调，这态度与他前两集强调控制儿女于此甚至把Anakin掠来接班差别甚大。显然，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老爹已经学乖，知道无论出于好的目的或坏的目的，人是不能干预/扭曲原力运行之道的，人必须顺从原力，让原力指引。（老爹抹去Anakin记忆的举动不是违抗原力的意志，因为是儿子破坏时间规则在先）在遵从Mortis老爹指示去向黑暗面之井的路上，Anakin遇到了Qui-Gon，与老爹一样，Qui-Gon也认为Anakin可以去向黑暗面之井，同时不要带任何成见和结论，而是“记住你的训练，相信你的直觉”，从而找到正确的道路。

“想要控制命运者将永无宁日。”而西斯之道，不仅在于从黑暗面中汲取恐惧/愤怒/憎恨的力量，还在于置自己于原力之上，不是顺从于原力的意志，而是控制原力为自己的意志服务。PPT就是这方面的大师，操纵战争的两面，以完成自己的宏伟计划（当然，就EU来看，他只是代代西斯深厚积淀基础上的集大成者）。PPT也相信命运，一口一个“这是你的宿命”之类，但他只相信对自己有利的命运，比如他就很相信Luke会成为他的新徒弟，最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显然，他不是真正服从原力的教导（如果服从也就不是西斯了，EU对这个的表现就更多些，当黑暗面占卜师对未来的坏预测不符合PPT自己对未来的好预测时，他就不信了，还要除掉占卜师）。PPT也正是利用“控制命运”这一条引诱“天选者”上钩的（承诺改变Padme必死的命运）。而Anakin本身就对“控制一切”有信仰（EP2）。与一般野心家不同，在发现PPT背叛自己之前，他一直希望有个英明伟大领袖决定一切，自己强制实施，也就是说，他只想做某个超强控制者的副手，对自己统治兴趣不大，而通常权力者是不愿意分享权力的。EP3中他邀请Padme一起统治，EP5中他邀请Luke一起统治，与PPT的那种所谓邀请不同，我觉得他是真心的。（对Padme的邀请情况不明，毕竟当时他自己就思维混乱，很快又把注意力都放到复仇上了，不过个人感觉不像假的，毕竟他对统治管理之类一窍不通；邀请Luke那次，只有EU处理过Vader心态，的确是真心诚意，而且他的那个虾米计划是和Luke分享一切没有竞争没有秘密，这哪是西斯师徒关系啊，当个西斯都那么山寨）Anakin/Vader相信控制，但却不享受控制，我觉得这不是他本性中的东西。EP1看不出他有这方面的思想，相反，当时他是本能地顺从原力的引导，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原力是什么。但他害怕不能控制的后果（秩序混乱，亲人死亡），过高的天分又滋养了他的傲慢情绪，所以他特别容易被灌输“控制一切”的观念，EP2中他对“控制”的那种推崇应该是受了人生导师PPT的影响。西斯女主Lumiya对Vader的判断我觉得很准，Vader 渴望力量，不是政治权力，而是能为了他所爱之人“改变现实”的力量。（Legacy of the Force系列，Lumiya与Jacen Solo谈Vader）看看Ankin/Vader说过的那些话：我不会将他们/她的命运交给别人；他/她如何如何是我的过错，我有责任；让我们把事情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不好吗？正是这种说不上卑劣的驱动力，导致他选择了利用黑暗面反抗命运，最终掉入万丈深渊。Obi-Wan一直没能帮助Anakin建立对原力的顺从，甚至在投入黑暗面之前， Anakin尽管很少利用黑暗面的力量（EP3还要Dooku提醒），但他也鲜少自原力中寻求教导和指引，而只是简单使用原力战斗。（Obi-Wan自己和原力的交流就有短板，他很顺从，但不够开放敏感）从黑暗面汲取力量似乎并不难学，因为黑暗面是快捷且有诱惑性的，而Anakin对原力本身多少就抱着工具性的态度，一旦时机成熟，转向西斯之道就毫无阻碍了。但他是原力之子，和原力的联系超乎寻常，哪怕肢体受损，使用原力的能力下降，但如果他能敞开自己的心给原力，他仍然能感受到原力的旨意。而这正是他在EP6最后所做的。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天选者”在EP6中完成宿命为原力带来平衡的时候，恐怕是他三十多年来肉体控制力最差的时候之一了，但是，这时候他放弃了自己控制一切的念头（死人自然什么都控制不了），把未来交给Luke，也交给原力，这时候他就真正摆脱了西斯之道，甚至比原来那个传奇战争英雄Anakin Skywalker在原力的修为上更进了一步。正如Yoda在EP5对Luke的教导，当你处于平和（peace）中，平静（calm）并顺从（passive）的时候，你使用的就是原力好的一面。“想要控制命运者将永无宁日。”而当“天选者”意识到了他是“被选择”的原力之器，而不是决定一切的主人，他就不再试图控制命运了，顺从了原力的旨意。而平衡原力整体是呈现光明形态的，所以当他把一切都交给原力，真的就会带来混乱和灾难吗？不是的，他给自己带来了宁静，也为星系带来了和平的希望。Lucas一直强调，正传中Luke只是催化剂，Anakin Skywalker才是一切的关键，Luke生命危急只是给了 “天选者”一个冲破迷雾的契机，“天选者”内心的变化才是根本性的；拓展来说，前传中Padme也是催化剂，Anakin利用原力而非顺从原力的态度才是他内心中隐藏的毒瘤，Padme死于生产的噩梦不过是一根扎破毒瘤的铅针，让“天选者”对命运的傲慢全面腐蚀了他的血液、肉体和灵魂而已。

西斯自然是希望扭曲原力为自己的意志服务的，但是平衡原力的使用者，却未必就真的顺从原力，尽管他们可能宣称如此。显然，公正有大局观的老爹就是从血的教训中习得了这样的真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试图控制命运，必须把一切交给原力引导，即使可能（在一段时间内）造成自己不想看到的局面。他把儿子女儿囚禁在Mortis，又掠了Anakin来接班，反而造成了女儿死亡，差点将儿子释放到了宏观宇宙，这就是他出于为整个星系的考虑试图控制一切的结果。需要注意的是，在第三集里老爹自己都承认了自己试图“控制命运”最终失败，现在应该听从原力的指引云云，但在第二集中女儿却告诉Obi-Wan老爹禁止干涉原力之道，显然，老爹在说一套做一套，也许他是有意对女儿撒谎（当然不是出于恶意），也许他自己当时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违背原力的旨意试图“控制命运”。而Yoda和委员会在EP1就感到了Anakin Skywalker很可能就是预言中的“天选者”，却一度出于对他危险未来的顾忌而不想训练他。没错，Anakin的未来的确乌云密布，而且会给绝地教团带来巨大灾难，但这绝非在“此刻”拒绝训练他的理由，Yoda的选择是出于恐惧，而非出于对原力的顺从，Qui-Gon非常清楚，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坚持训练Anakin，哪怕违背委员会的命令。出于对Qui-Gon遗愿的尊重，委员会最终批准了Obi-Wan对Anakin进行训练。但以Yoda和Windu为首的委员会仍然在为了预防未来的危险而忽视原力此刻的流动，突出表现在他们对Anakin长年累月的警惕和猜忌，这种不信任一直持续到EP3，Anakin向Windu报告PPT的西斯身份，Windu还在说，如果报告属实，你就此赢得了我的信任云云，而且坚持不带Anakin,真是汗啊（看EP3小说，当时Anakin精神已经崩溃，但电影中他则很平静，电影和小说冲突时，以电影为准）。EU小说中表现委员会对Anakin排斥的地方就多了去了，Obi-Wan受了N多年夹板气（在第一集中，Anakin在大石落下时救了女儿，女儿反而冷冰冰的说“不许碰我”，若所谓光明面的代表们都这个态度，也难怪黑暗面更有“诱惑力”^_^）~~~Anakin那么敏感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明显的猜忌，他天天在前线出生入死，却换不来基本的信任，也难怪他对委员会一直离心离德。Yoda等人对Anakin的排斥简直就是典型的自我实现预言，费尽心力避免某个灾难性结局的到来，反而让自己的行动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也许他们还没到Anakin那种不惜代价疯狂阻止命运的程度，但他们出于自己的某种善恶判断试图抗拒原力的意志，结果可想而知。这种力图控制命运的行为，实际上基于人类一种深层次的傲慢——以自己的判断标准凌驾于原力的意志之上。这种傲慢并不像利用恐惧/愤怒/憎恨战斗一样，是坏人的专利，很多好人也分享这种傲慢，甚至在分享这种傲慢的时候都不承认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傲慢。旧绝地教团就是一个典型代表。Mace Windu在EP3小说中坚持，是绝地产生光明原力，而西斯只是利用黑暗原力，同时在场的Yoda和Obi-Wan并没有反驳（Obi-Wan心里还在顺着这个论断往下想别的问题），可见这是当时教团里的某种共识，如此傲慢，则他们基于自己对未来“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的构想而排斥危险的“天选者”，就毫不奇怪，他们对Anakin Skywalker的态度只是他们对原力意志之傲慢的集中体现。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试图控制命运，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原力的指引之上，都危害极大，这种傲慢本质上是“坏”的，是西斯之道，这就是为什么老爹在Mortis第一集中向Anakin回顾他“控制”儿女于此避免危及星系，背景音乐却是Vader主题变奏。这种慢性毒藥通过腐蚀“天选者”的心造成了教团的死亡，也许正是原力对旧绝地这样一个傲慢的“好”组织的另类处理方式。

Yoda等委员会成员对“天选者”的排斥成了典型的自我实现预言，恰如Anakin试图拯救Padme反而导致了她的死亡。而Anakin跑去塔图因探访母亲及Luke跑去云城帮助Leia和Han，也至少没能起到什么好作用。由此推测，如果Anakin真和儿子联合逃离Mortis，Padme、幼徒、阿尔德兰和整个宇宙的结局未必就会好些，没准儿更糟。那么，命运是不是就是板上钉钉之事呢？可是似乎万古老妖Mortis老爹和老卢半个代言人Qui-Gon先师，都强调要关注原力此刻的引导，未来并非已经注定。那么如果Yoda不排斥“天选者”，或者“天选者”不试图阻止妻子死亡，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生呢？我觉得老卢的答案是：不一定。原力的确设定了未来（即所谓“命运”），但原力也是活的流动的原力，所以原力的意志和原力对未来的构建也随时可能变化，未来可能会改变，也可能不会改变，但一切都依赖于原力本身的流动，为了预防某个未来而人为抗拒/扭曲原力的意志，则只会起到反效果，不但不能阻止灾难性的未来，反而会加剧那个灾难或让那个灾难提早到来。也就是说，未来可以变化，但命运不能被控制，“想要控制命运者将永无宁日”，人要做的不是预测未来控制命运，而是把心敞开给原力，聆听原力此时此刻的教导，顺从原力当下的意志，如此而已。

三、生命原力

（一）三个影像

第三部分的开篇，先简单讨论一下Mortis第一集中分别访问Anakin、Obi-Wan和Ahsoka的三个影像。

先说向Anakin显现的Shmi，这个影像是儿子变化而成，这个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儿子不仅在最后现出怪物本体，而且老爹也向Anakin指明适才访问他的是儿子，且暗示Anakin儿子很可能是感应到他心中巨大的悲伤（great sadness），才以Shmi的形态试探他。这个影像也是三个影像中唯一和被访问者有物理接触的一个。此时，Mortis上发生的事还和Shmi没什么关系，可见Shmi的死是Anakin心中从未愈合且分分秒秒都在流血的伤口，尽管这种情绪被掩藏得不错，普通人察觉不到，却逃不过与原力感应超强的儿子的眼睛。Anakin的悲哀一方面是因为Shmi的死，但更多的是因为他把Shmi死亡的责任记在了自己头上，这让他觉得如果他放下了那种悲哀，就是逃避了责任，忽视了自己的罪恶，正是这种心态阻止了伤口的愈合，而且一旦有新的死亡在他身边发生，这个口子就会被再割一刀。我父亲在我儿时就去世了，当天他要冒雨走高速去外地办事，而我急着出去和朋友一起喂兔子，没有常规地和父亲粘缠很久，亲了他一下就让他离开了，结果他在一个拐弯处遇到了车祸，当场死亡。我的成长一直伴随着对父亲死亡的罪恶感。我并不像Anakin一般将之归于我力量不够之类，毕竟我就是一普通人类，没什么力量，但我将之归于我对父亲的爱不够，还不及我去喂兔子的愿望。（估计Anakin就是归因于他对母亲的责任感还不及他对Obi-Wan和绝地教条的遵从之类，进一步他会归因于自己当年抛下仍受人奴役的母亲离开，是导向今日结局的第一步，是自己自私，是自己执著于成为绝地的梦想~~~）如果我再多和他告别五分钟，一切都不会发生。（对Anakin而言就是如果他早到达塔图因，一切都会不一样，被Obi-Wan训斥又如何，被绝地开除又如何，难道有母亲的生命重要吗？）通过星战的启发，我了解到我以前的观点是一种不当的傲慢，我无法预测未来，自然也无法根据结果作出判断，我出门去喂兔子的时候不知道多和父亲粘缠五分钟会产生什么影响，所以我对父亲的死没有责任，如果我把责任记在自己头上，就是不尊重命运。而对于Anakin来说，他知道结局，也（自以为）有能力阻止，但却由于遵从Obi-Wan基于绝地教条的阻挠没能救下母亲，他内心有多痛苦多矛盾，我都不敢想象。很多人认为，Anakin对母亲死亡反应过于强烈，有点小题大作。但我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母亲死亡固然带来巨大的悲痛，但自己的过失造成了母亲的死亡，才是造成伤口流血不止的主要原因。那种悲痛，时时刻刻伴随着你，当记忆淡去，你甚至会有意强化那种悲痛，因为你绝不会允许自己忘记它，仿佛忘记了那悲痛就是忘记了你自己一样。

再谈Ahsoka看到的未来版自己。Anakin被“Shmi”唤醒，他与“Shmi”的交谈大半都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而Obi-Wan在遇到Qui-Gon之前就一直没睡着；只有Ahsoka与自己的交谈，都是发生在梦境之中，影像消失于梦醒之时。有人说，既然儿子去找了Anakin，则出现在Ahsoka面前的必然是女儿，是女儿出于善意来提醒Ahsoka对她师父多加警惕；还有人说，未来版Ahsoka谈话的核心就是挑拨师徒的关系，其险恶用心与第二集中儿子对Ahsoka的挑唆如出一辙，因此是儿子的另一化身。我觉得，Ahsoka所见的影像就是一个梦，Ahsoka有超人的原力梦境（预言）天赋（参见TCW第三季第7集Ahsoka预测Padme遭遇刺杀的原力梦境），而她虽然对师父又敬又爱，但也察觉了Anakin性格中的一些矛盾和问题（参见脑虫危机中她与Barriss Offee的谈话），所以在Mortis这个原力枢纽她作了这个半反省半预言的梦，也可以理解。而这个梦对Ahsoka命运的暗示也很模糊，她可能保持Anakin学生身份而死亡，也可能失掉Anakin学生身份而存活。我本来认为Ahsoka必然会在EP3前死掉。克隆战争只有三年，不够Ahsoka成为绝地骑士（年纪也太小），而且如果Ahsoka只是作为绝地骑士（将军）在别处领兵，以他们师徒的感情，Anakin在EP3中不可能对她想都不想提都不提；而如果Ahsoka在EP3之前离开教团，则黑暗笼罩之后她出于责任感不免再被卷进来，这似乎也不太合适，而且让Vader亲手干掉叛军指挥官Ahsoka云云，这个对观众太不人性了。不过现在我不是很确定了，因为随着TCW的进展，Ahsoka已经越来越不绝地了，而且她对Anakin的感情也越来越个人化，而不仅仅是基于绝地师父与徒弟的情谊，所以如果她真的在EP3之前已经离开了绝地教团，又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了Anakin就是Vader，她出于对师父的爱和同情（？）也可能选择不插手。总之，通过Ahsoka见到的影像，我们很难实际推测出Ahsoka未来的命运。

然后就是重头戏Qui-Gon Jinn了。TCW剧组为了吊人胃口，老早就公布出EP1中扮演Qui-Gon的Liam Neeson将为Mortis三部曲中的Qui-Gon配音，当然，这不能当作Qui-Gon影像就是Qui-Gon本人的佐证，因为儿子化身的Shmi也是由电影中扮演Shmi的演员配音的，不过也足以看出官方对Mortis三部曲的重视了。Qui-Gon的影像与另外两个影像都不同，他带有原力灵魂的光圈，就如正传三部曲中Obi-Wan以及后来Yoda和Anakin灵魂所带的光圈一样。尽管Qui-Gon此时还没有如EP3中真正冲破阻碍和世人取得联系，但正如Qui-Gon所说，“我在这里是因为你（Obi-Wan）在这里”，对Anakin也是一样道理，Qui-Gon之所以能向他们显现，是因为Mortis本身就是一个原力枢纽之地，和宇宙中其他地方绝不相同，而EP3中Yoda告诉Obi-Wan他师父自阴间归来了，Obi-Wan表情惊讶，也可以解释为他惊讶于Qui-Gon能在普通宇宙空间和Yoda取得联系，而不必然意味着Obi-Wan不相信在Mortis上遇到的就是Qui-Gon本人。Obi-Wan与Qui-Gon在山洞里的相遇很有意思，Obi-Wan开始一直亮着光剑，直到Qui-Gon提到他与Mortis三人组一样相信Anakin是“天选者”，Obi-Wan才收起了光剑，开始汇报训练成果，可见对Anakin“天选者”身份的认定已经成了Obi-Wan心中Qui-Gon的最大遗产，哪怕他们相处十余年，但Obi-Wan判断Qui-Gon是真是假，就基于这个论断。如果说Luke在某种程度上是Lucas年轻时英雄梦的映射，则Qui-Gon可以看作老卢深邃智慧的代言人，而且与老卢讲故事经常越讲越迷糊类似，Qui-Gon哪怕在活着的时候就老说一些意味过于深长的至理明言，现在变了鬼，说的话就更让人难以明白了，Qui-Gon在月下对Anakin的嘱托，就格外难解。Anakin问Qui-Gon怎么处理儿子，是离开这里还是留下杀掉他，Qui-Gon回答，“都不是，看得深一些，你将会发现另一条道路”，Anakin表示自己还是不明白，Qui-Gon指示Anakin去向黑暗面之井，Anakin又问“然后杀掉儿子”，Qui-Gon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叮嘱他要“Remember your training, and trust your instincts. 记住你的训练，相信你的本能/直觉。”而这最后一句话，正是Qui-Gon对生命原力此刻流动特别关注之外，最不同于旧绝地，也不同于西斯的大智慧所在，本文下一节将试图解析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