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龙之手二部曲II·未来之光》第1、2章+23、24章

曾真

从奇幻基地里复制的，分别是这书上下两册的试阅


《索龙之手二部曲II·未来之光》第一章



１

　　帝國滅星者戰艦噴火獸號滑過黑暗宇宙，遙遠下方的巨大氣體星球佩斯庭是唯一的同伴。

　　裴列恩上將站在前舷景觀窗，凝視死寂的行星，阿迪夫艦長來到艦橋。「上將，哈克少校回報。」他簡潔地開口。「海盜攻擊造成的所有損害均已修復完成。船艦回復備戰狀態。」

　　「謝謝你，艦長。」裴列恩說道，小心翼翼地藏起一絲微笑。離上次海盜攻擊失敗後的三十小時內，阿迪夫從相信該事件為新共和將軍加姆．貝爾．埃伯力斯主導的劫掠行動，到懷疑帝國異議份子，轉變為現在相信主事者為海盜集團。

　　不過平心而論，阿迪夫的確有過去三十個小時來評估他的推論。技術人員對被摧毀的卡羅斯戰鬥巡洋艦1殘骸做出的初步評估報告應該對他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巡邏隊有新的報告嗎？」裴列恩問道。

　　「仍舊沒有，長官。」阿迪夫說道。「星系中持續毫無動靜。還有，您派去追蹤攻擊者逃脫象限的匿蹤攻擊交通梭剛剛回報，依舊沒有對方的蹤跡。」

　　裴列恩點點頭。正如他所料，買得起又能操控戰鬥巡洋艦的人通常在隱藏巡洋艦上也頗有兩下子。「總是值得一試。」他告訴阿迪夫。「要他們再試一個星系，在這種範圍中，我們的通訊系統應該還不需要跳點傳遞，如果再沒有線索，就叫他們回來。」

　　「是的，長官。」阿迪夫低聲道。

　　裴列恩不用轉頭就可以感受到阿迪夫的遲疑。「有問題嗎，艦長？」他主動提出。

　　「是有關於現在的通訊禁絕狀態。」阿迪夫說道。「我不喜歡現在與外界完全阻絕的狀況，我們又盲又聾，讓我很緊張。」

　　「我也不喜歡。」裴列恩同意。「但要與外宇宙聯絡，只能靠帝國的通訊傳遞站，或是切入全像網，不過一旦只要我們這麼做，從科羅森到巴司駿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在這兒，到那時，把我們當飛靶的人就不只偶爾出現的海盜團了。」

　　還有，他無聲地補充道，如果貝爾‧埃伯力斯真有意談話，也就意味著兩人安靜私下會面的計畫也得告吹。

　　「我明白您的理由，上將。」阿迪夫說道。「但您有沒有考慮過昨天的攻擊不是針對單一帝國船艦的單一事件？」

　　裴列恩挑起一邊眉毛。「你認為這可能是針對帝國全面性攻擊的一環？」

　　「為什麼不可能？」阿迪夫說道。「就目前為止，我願意同意聘僱他們的人可能不是新共和，但說不定是海盜們自己安排的？帝國對海盜一向非常嚴苛，也許有些海盜聚集起來，認為現在正是報復的最佳時機。」

　　裴列恩沉思地撫摸嘴唇。表面上看來，這個提議太過可笑，即使帝國末日將近，無論多龐大的海盜群依舊不是它的敵手，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會笨到去嘗試。「但這還是沒有回答他們為何會知道我們在此的問題。」

　　「我們還不知道弗爾梅上校的下落。」阿迪夫提醒他。「也許抓到他的正是這群海盜，他可能把佩斯庭的事告訴他們。」

　　「就算是，也絕不會是他自願的。」裴列恩陰沉地說道。「如果他們做出讓他吐實的行為，我會扒了他們的皮去裝飾巴司駿衛星。」

　　「沒錯，長官。」阿迪夫說道。「所以這又回到我們該在這裡待多久的問題。」

　　裴列恩望向景觀窗外的星辰。是的，這的確是最關鍵的問題。他們該在這不毛之地待多久，以期待能阻止帝國的逐漸滅絕？期待能在保留最後一絲領土與尊嚴的情況下終止與新共和的戰爭？期待他們終於能享有和平？

　　「兩個星期。」他說道。「我們再給貝爾‧埃伯力斯兩個星期的時間回應我們的提議。」

　　「即使這個訊息可能並沒有順利傳達給他？」

　　「他一定收到訊息了。」裴列恩堅決說道。「弗爾梅兼具聰明才智，我堅信無論他遭遇什麼事件，都會先完成自己的任務。」

　　「是的，長官。」阿迪夫說道，語氣明顯透露出他並沒有裴列恩的信心。「如果貝爾‧埃伯力斯在這段期間沒有出現呢？」

　　裴列恩抿起嘴唇。「我們到時候再說。」

　　阿迪夫遲疑，接著朝長官踏近一步。「您真的相信這是我們的最佳希望，對不對，長官。」他靜靜說道。

　　裴列恩搖搖頭。「不，艦長。」他喃喃道。「我相信這是我們的唯一希望。」
　　靠近西納IPV/4巡邏艦的錐形船艦隊伍朝兩側散成完美隊形，帝國滅星者戰艦冷酷號平穩地從重整隊伍中間滑向它的運行位置。「令人印象深刻。」狄司拉星區長朝他身旁的纖瘦男子咆哮，他望向艦橋對面鑲在前景觀窗中的藍綠色星球，聽到耳中鼓動著心跳。「我想你把我一路拖來這裡，不只是為了欣賞可羅克塔母星防衛隊的操演吧。」

　　「請耐心等候，大人。」葛羅汀‧提爾斯少校在他身邊安靜說道。「我跟你說過會有驚喜。」

　　狄司拉嘴唇扭起。提爾斯確實這麼說過，他也只說了這麼多。至於浮林——

　　狄司拉將目光移到元帥座位，嘴唇更加扭曲。他們的馴服騙子正坐在那兒，大搖大擺地展露他的藍皮膚化妝、發光紅眼表皮植入，還有白色上將制服；簡直是索龍元帥的翻版，冷酷號中的成員，自多加艦長以下的所有帝國士兵都對這場騙局深信不疑。

　　問題是，他們下方的星球沒有任何帝國士兵，而且可羅克塔身為沙東星系的金融中心與首都，位於新共和疆界深處，這樣一個星球該有的軍事配備樣樣不缺，更難確保他們會同樣信服浮林的眼睛、制服，與演技。

　　如果他們不信，那狄司拉組成的溫馨三人小組將在他們眼前化為烏有。

　　浮林或許看起來像索龍，但他的戰略天份比垃圾堆寄生蟲高不了多少，皇帝白卜庭手下的前任皇家護衛與突擊士兵提爾斯才是他們小團體中的軍事天才。如果多加艦長看到表面上低階的上校衝到表面上才華洋溢的索龍上將身邊提供建議，那整齣幻象將化為泡沫。不管提爾斯是想吹什麼牛，最好都得奏效。「元帥，星球傳來訊息。」通訊軍官從右舷軍官席喊道。「是波斯米希統領，黨派聯合軍的領袖。」

　　「放到擴音器上，上尉。」索龍說道。「波斯米希統領大人，這是索龍元帥。我收到你的訊息了。我能如何為你效勞？」

　　狄司拉朝提爾斯皺眉。「是他們找我們的？」他喃喃道。

　　提爾斯點點頭，微小卻滿意的笑容在唇邊泛起。「聽他說。」

　　「我們歡迎你，索龍元帥。」一個鼻音甚重的異星人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我們更大力恭喜你成功回歸。」

　　「謝謝。」索龍圓滑地說道。「就我記憶所及，我們上次會面時你並沒有那麼樂意。」

　　狄司拉朝提爾斯投以銳利的一眼。「是他十年前掃蕩過這個星區的時候。」提爾斯喃喃道。「別擔心，他很清楚。」

　　異星人發出吹泡泡般的笑聲。「啊，你記得很清楚嘛。」他開朗地承認。「那時我們依舊恐懼帝國力量與受到自由承諾的誘惑。」

　　「許多人都受到這樣的謊言影響。」索龍同意道。「你如此措辭是意味著可羅克塔人想法不同了嗎？」

　　通訊器傳來一陣噁心的喘息。「我們看到承諾的崩解。」統領遺憾地說道。「科羅森再也沒有任何秩序、沒有明確的目標、沒有清楚的架構、沒有規範。上千的異星種族把銀河系朝上千種不同方向拉扯。」

　　「這是無法避免的。」索龍說道。「因此皇帝白卜庭首創新秩序，正是想避免你如今所見即將降臨的崩解。」

　　「但也有人告誡我們不要信任帝國的承諾。」波斯米希閃避道。「帝國的歷史中充斥著對非人類種族的殘酷奴役。」

　　「你講的是白卜庭的統治。」索龍說道。「帝國已經自他自我毀滅的反異星人成見中解放了。」

　　「你居於領導地位一事證實如此。」波斯米希小心翼翼地說道。「但也有人說成見依然存在。」

　　「許多人依舊以許多方法傳播關於帝國的謊言。」索龍回擊。「但你不用相信我。你可以與目前居於帝國統治下，珍惜我們提供的保護與穩定的十五個異星種族談談。」

　　「是的，保護。」統領似乎是撲上這個辭。「有人說帝國已經衰弱，但我看到你們依然有強大力量。你對會員星系提供什麼樣的安全保障？」

　　「宇宙中最好的保證。」索龍說道，連狄司拉都因為騙子語調中突然出現的隱藏力量與脅迫，而感到一陣戰慄穿過全身。「我個人擔保對膽敢攻擊你們的人展開報復。」

　　擴音器傳來介於吞咽與打嗝間的聲響。「我明白了。」波斯米希嚴肅地說道。「我知道這頗為突兀，我為此道歉，但我代表可羅克塔人的黨派聯合軍，向您請求重回帝國。」

　　狄司拉望向提爾斯，感覺下巴掉落數公釐。「重回？」他嘶聲道。

　　提爾斯朝他微笑。「驚喜吧，大人。」

　　「我代表帝國接受你的請求。」索龍說道。「你應該已經有代表團準備詳談細節吧？」

　　「您很了解我的人民，索龍元帥。」統領半開玩笑地說道。「是的，我的代表團等待您的傳喚。」

　　「那你可以要求他們前來。」索龍告訴他。「帝國星區長狄司拉正好在冷酷號上，他身為政治事務上的專家，將由他來處理和談事宜。」

　　「與他會面是我們的榮幸。」波斯米希說道。「不過我想他前來此處並非如您所稱是巧合。感謝您，索龍元帥。我們會議上見。」

　　「會議上見，波斯米希統領。」索龍說道。他朝軍官操縱席揮手。

　　「通訊結束了，上將。」通訊軍官確認。

　　「謝謝。」索龍說道，幾乎是慵懶地從指揮椅上站起。「要鈦攔截機以護衛隊形排列——一旦統領的船艦離開星球大氣層，就要立刻上前以最高榮譽隊形迎接。多加艦長，我希望你能親自迎接交通梭，陪同使節團前往六十八號會議室。狄司拉星區長會在那裡等你們。」

　　「瞭解，上將。」多加說道。他大踏步從艦橋離去，經過時朝狄司拉拋以一個緊繃滿意的微笑，進入後艦橋的電梯中。

　　「你應該先告訴我的。」電梯門在艦長身後關起，狄司拉朝提爾斯喃喃道。

　　侍衛聳聳肩，動作幾乎微不可見。「當他們打來時，我並不確定這是他們想要的。格羅克塔爾有幾個可能很危險的鄰居，而情報局報告，聯合黨派對科羅森無法決定要多嚴格限制星系間戰爭的態度極端失望。」

　　兩人來到電梯前，進入等待中的電梯。「可羅克塔是第一個。」提爾斯接續道，電梯門關上，開始移動。「但不會是最後一個。大概還有二十個星系政府傳訊邀請索龍元帥前往一敘。」

　　狄司拉哼了一聲。「他們只是想讓敵人緊張而已。」

　　「有可能。」提爾斯同意道。「但我們為什麼要在乎他們加入的理由呢？重點是他們希望加入，這將會讓科羅森大為震驚。」

　　「直到科羅森決定要採取行動。」

　　「他們能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提爾斯反問。「他們制訂的憲章明訂會員星系隨時都可退出。」

　　電梯通訊器傳來嗶聲。「狄司拉星區長？」

　　「什麼事？」

　　「大人，有您的私人通訊，以編號為Usk-51的私人密碼加密。」

　　狄司拉感覺胃部抽緊。那個笨蛋無腦的……「謝謝。」他儘可能冷靜地說道。「把它傳到六十八號會議室，確保無人監聽。」

　　「是的，大人。」

　　提爾斯正朝他皺眉。「那該不會是……？」

　　「正是。」狄司拉咬牙說道。電梯門開啟。「來吧。小心別讓人看見你。」

　　兩分鐘後，兩人進入會議廳，門扉以隱密封鎖關起。狄司拉開啟嵌入桌面中央的通訊螢幕，掏出正確的解密資料卡，插入插槽，鍵入收訊指令——

　　「等你夠久了。」索席普艦長呸聲吐出，雙眼精光大作，濃密的金色鬍鬚因怒氣而膨脹。「你以為我平常沒事……」

　　「你！」狄司拉怒吼，索席普向後一彈，原本滔滔不絕的抱怨突然因困惑而中斷。「到……底……在……幹……什……麼？」狄司拉在靜默中說道，以彷彿枯枝斷裂般的聲音一字字說道。「你居然這樣冒險，你瘋了嗎？」

　　「別那麼寶貝你的形象了。」索席普低吼，慣常的無禮開始漸漸回復。「好像跟海盜打交道突然會讓你丟臉似的。」

　　「丟臉不是重點。」狄司拉冰冷地說道。「我在乎的是我們的腦袋，還有腦袋保不保得住的問題，還是你沒注意到這個傳輸經過多少傳遞站？」

　　「真不是開玩笑的。」索席普輕蔑地哼道。「我還以為又是你們這批偉大的帝國通訊器材又在亂踢離子了。你人在哪？在度假小屋數鈔票嗎？」

　　「差得遠了。」狄司拉說道。「我在一艘帝國滅星者戰艦上。」

　　索席普的表情似乎一沉。「你如果是想讓我感到佩服，那你最好試試別的。我對你的寶貝滅星者戰艦已經很煩了。」

　　「真的啊。」狄司拉冷冷微笑。「我猜猜看。你過度自信，大搖大擺地衝去，結果裴列恩將軍把你的尾巴毛都剪掉了。」

　　「不要取笑我，狄司拉。」索席普警告。「永遠都不要取笑我。我因為那艘維德爛卡其尼損失一艘卡羅斯戰鬥巡洋艦還有八百名戰士。這筆帳我一定要從某個人的皮討回來，不是裴列恩的，就是你的。」

　　「別開玩笑了。」狄司拉輕蔑地說道。「還有，別怪我，我警告過你不要與噴火獸號正面交鋒，你只應該讓他以為是貝爾‧埃伯力斯在攻擊他。」

　　「那我該怎麼樣讓他以為呢？」索席普反擊。「污辱他的家人嗎？傳遞一連串古老科瑞利安咒罵嗎？」

　　「你把帝國人逼得太緊，他就會反擊。」狄司拉說道。「把這件事情當作慘痛的寶貴教訓，希望你不用再上一課。」

　　索席普瞪視。「這是威脅嗎？」他質問。

　　「這是警告。」狄司拉斥責。「我們的同盟對雙方而言都很有利潤。我有機會打亂新共和的運輸，你有機會奪取那些船艦的貨品。」

　　「還有承擔所有風險。」索席普插口。

　　狄司拉聳聳肩。「不過我還是很不願意看到這樣互惠的合作關係就因為這等小事而瓦解。」

　　「相信我，狄司拉。」索席普柔聲說道。「當我們的合作關係瓦解時，你不願意的事情還不只這些。」

　　「我現在就開始列清單。」狄司拉說道。「你去把傷口舔一舔吧。還有，下次要跟我說話，請用正常管道。這個加密是有史以來頂級安全的，但沒有什麼是牢不可破的。」

　　「這個加密有這麼好喔？」索席普諷刺地說道。「我得記下來。如果需要現金，應該可以在公開市場上賣個好價錢。我再跟你聯絡。」他在螢幕外揮揮手，螢幕化為空白。

　　「白癡。」狄司拉朝空白的螢幕咆哮。「低能、無腦的白癡。」

　　提爾斯隔著桌子動了動。「我想你處理可羅克塔人時會更有外交手腕。」他說道。

　　狄司拉將他的瞪視轉到侍衛身上。「怎麼，你認為我應該讓他靠著我的肩膀哭嗎？還是說『乖乖，乖乖』，然後答應買一艘新的戰鬥巡洋艦給他？」

　　「卡夫力胡海盜可能是危險的敵人。」提爾斯警告。「當然不具有軍事威脅，但他們對你瞭解甚多。」

　　「索席普是唯一知道不少的人。」狄司拉喃喃道。提爾斯說得沒錯，他或許該更冷靜地處理，但索席普還是不該這樣直接聯絡他，尤其是他已經離開了安全的辦公室。

　　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在提爾斯面前承認判斷錯誤。「不用擔心。他因為我們的合作賺得太多，不會因為一艘戰鬥巡洋艦就放棄的。」

　　「這我不知道。」提爾斯沉思地說道。「你不應該低估人會因為自尊所做出的事情。」

　　「沒錯。」狄司拉饒富深意地說道。「還有因為傲慢。」

　　提爾斯的雙眼微微瞇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太超過了。」狄司拉說道。「超過到危險的程度。你應該沒忘記，浮林的工作是鼓動帝國軍隊，讓他們堅定地支持我們。當初的計畫從來沒有包括要如此公開挑釁新共和。」

　　「我已經解釋過科羅森沒有採取行動的法律。」

　　「你認為這能阻止他們嗎？」狄司拉回擊。「你真的認為那些覺得索龍元帥已經逼近的恐懼異星人種會在乎細節嗎？你說服我讓浮林出現在迪亞瑪參議員面前已經夠糟了，但這個……」他朝星球的方向比了比。

　　「迪亞瑪人事件達到了它的目的。」提爾斯冷淡地說道。「它創造了懷疑與憂慮，更煽動舊有的仇恨，也壓下反抗軍最後一絲訴求冷靜的聲音。」

　　「很好，只不過，你這招完全破壞了原本的成效。」狄司拉反擊。「當整個星球的人都見過索龍後，還有誰會懷疑迪亞瑪人的話？」

　　提爾斯微笑。「這就是重點了：整個星球沒見過他。會見到他的只有統領親手挑選的代表團，其他人只能相信他們所說的索龍返回的事實，而且既然他對鄰境星系傳遞的訊息將包括告知可羅克塔如今受到索龍保護，其他人依然會懷疑索龍此次出現是否跟迪亞瑪人遇上的是同一騙局。」

　　「你總能說得頭頭是道。」狄司拉咬牙說道。「但你計畫的不只這些。我要聽全部。」

　　提爾斯挑起眉毛。「聽起來好像是在恐嚇我。」

　　「只是半個恐嚇。」狄司拉冷冰冰地糾正他。「這是另外半個。」他伸手進上衣內袋，掏出隱藏的小雷射槍。

　　他連瞄準的時間都沒有。武器還沒脫離上衣，提爾斯已經撲上會議桌，跳躍的動力推進，讓他靠手肘與髖骨滑過光潔木桌，來到狄司拉面前。狄司拉反射性地躍向右邊，試圖想遠離逼近的雙手，但他正要抬起雷射槍，提爾斯便半轉過身，抓住中央通訊螢幕，以它為中心點改變自己的方向，順勢轉成背朝下、腳朝前，雙手一推加速滑近。

　　狄司拉被殺得措手不及。他還來不及重新瞄準，提爾斯便一腳踹上雷射槍的槍膛，把槍遠遠踢飛。狄司拉倉皇退後，口中嘗盡失敗的苦澀滋味，雙手無用地舉起，試圖抵抗跳下桌的提爾斯。他僅有一個機會將他偉大計畫的控制權奪回，而他失敗了。

　　提爾斯如今將殺了他。

　　但提爾斯再度令他訝異。「剛才你實在太愚蠢了，大人。」對方平靜地說道，走到房間對面，撿起雷射槍。「槍響會立刻引來一整團的突擊士兵。」

　　狄司拉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氣，放下雙手。「我希望你也記得這點。」他好不容易說道，但話才出口，他就已經意識到侍衛如果想殺了他，根本不需用到像雷射槍這樣粗糙吵雜的東西。

　　提爾斯只是搖搖頭。「你堅持要誤會我。」他說道。

　　「你堅持要背著我行動。」狄司拉反擊。「不值得為了一兩個星系把科羅森嚇到立刻採取動作。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提爾斯似乎用眼光在打量他。「好吧。」他說道。「你聽過『索龍之手』一詞嗎？」

　　狄司拉搖搖頭。「沒有。」

　　「你回答得滿快的。」

　　「在你出現之前我老早就在擘劃整個策略。」狄司拉刻薄地提醒他。「我找出也閱讀過所有帝國檔案中跟索龍有任何一絲關連的文件。」

　　「包括皇帝祕密檔案中的一切嗎？」

　　「我一有辦法侵入其中便讀過所有內容。」靈光一閃，狄司拉皺起眉頭。「你上個月去小雅加就是為了這事？」

　　提爾斯聳聳肩。「主要目的正如我們所討論，修改他們的卡瑪斯文件以符合你在巴司駿文件中做的修改，但我既然已經侵入系統，就花了點時間尋找相關資料。」

　　「當然。」狄司拉說道。他沒有傻到直接撒謊，只不過是順道遺漏某些事實。「然後呢？」

　　提爾斯搖搖頭。「什麼都沒有。就帝國檔案而言，這個詞根本不存在。」

　　「你為什麼會覺得它存在？」

　　提爾斯直視對方雙眼。「因為我聽索龍在噴火獸號上提過一次，把它形容為帝國最終的完全勝利。」

　　房間內突然讓人覺得冰冷。「你是指超級武器？」狄司拉小心翼翼地問道。「另一個死星或是星系毀滅者2？」

　　「我不知道。」提爾斯說道。「我不認為。超級武器比較像是皇帝或達拉上將3的風格，而不太像索龍的。」

　　「而且他也不需要超級武器。」狄司拉同意。「現在回想起來，他似乎對征服的興趣一向大於殺戮，況且如果還有另一個超級武器，反抗軍現在早就該找到了。」

　　「很有可能。」提爾斯說道。「很不幸的是，我們不能遽下定論。你對索龍背景的研究有找到帕克與尼立茲這兩個名字嗎？」

　　「帕克是在未知星域邊緣星球上找到索龍，並把他帶到皇帝面前的帝國上校。」狄司拉說道。「尼立茲是帝國滅星者戰艦訓誡號的艦長，索龍幾年後跟這艘船艦前往未知星域，進行所謂的星區圖繪製。」

　　「『所謂的』？」

　　狄司拉哼了一聲。「字裡行間很清楚地透露出索龍試圖參與帝國宮廷政治，結果反倒燙傷手。無論他們怎麼形容，他前往未知星域的任務單純明白的就是一種放逐。」

　　「皇家護衛當時的共識也是如此。」提爾斯沉思地說道。「我如今不知道其中是否另有隱情。無論如何，重點是帕克或尼立茲，還有訓誡號都沒有重回帝國正式服役，連索龍回來的時候都沒出現。」

　　狄司拉聳聳肩。「戰死沙場了？」

　　「或者有回來，但躲藏在某處。」提爾斯說道。「或許在護衛著這個索龍之手。」

　　「那又是什麼呢？」狄司拉質問。「你說它不是超級武器，那是什麼？」

　　「我沒說它不是超級武器。」提爾斯反擊。「我只說超級武器不像是索龍的作風，我個人覺得有兩種可能。你聽說過一名叫做瑪拉‧翠玉的女子嗎？」

　　狄司拉搜尋記憶。「我想沒有。」

　　「她目前為走私首領泰隆‧卡爾德工作。」提爾斯說道。「但在帝國鼎盛時期，她是白卜庭最優秀的地下間諜之一，名銜為皇帝之手。」

　　皇帝之手。索龍之手。「有意思。」狄司拉沉思地說道。「但如果手是個人，那這些年來他或她到底在哪？」

　　「或許也隱姓埋名了。」提爾斯說道。「第二個可能性就更耐人尋味了。記得索龍的特點就是軍事天才吧。留下必勝的戰略大綱正符合他的風格。」

　　狄司拉輕蔑地一哼。「帝國經過這麼多年蕭條後，自然是毫無用處。」

　　「我倒不急著將它作廢。」提爾斯警告。「像索龍這樣的戰略家不將戰爭計畫僅視為有幾艘船艦還有封鎖線的位置。他也會考慮地域政治情況、文化與心理盲點、宿怨舊仇，還有許多的因素，這些因素或許仍有可利用之處。」

　　狄司拉下意識地搓了搓手，那個因提爾斯一踢而挫傷的位置。表面上看來，那樣的想法實在是愚蠢至極。

　　但在此同時，他也讀過索龍過去的種種成就，也看過他輝煌事蹟的紀錄。他是否真有創造一套歷經十年與數千次戰敗後依然能使用的戰略？「我在他檔案中找到的五年計畫呢？」他問道。「裡面有什麼我錯過的部分嗎？」

　　「沒有。」提爾斯搖搖頭。「我已經讀過了。裡面只是粗略地描述他在比爾不林吉抗爭之後要做的事。如果索龍之手是個偉大方略，那他一定是把它藏到別的地方去了。」

　　「藏在尼立茲艦長與訓誡號裡？」狄司拉提議。

　　「或許吧。」提爾斯說道。「又或者最終的勝利是跟一名叫手的人綁在一起。無論如何，有人有我們要的東西。」

　　狄司拉緊繃地微笑，一切突然如透明鋼般清晰。「為了要把那個人誘出來，你決定放我們的誘餌出去晃晃。」

　　提爾斯微微點頭。「在目前的情況下，我認為值得冒險一試。」

　　「或許吧。」狄司拉喃喃道。「這當然是在那些話不是閒聊的前提下。」

　　提爾斯的唇角扭曲。「狄司拉，我在噴火獸號上跟著元帥好幾個月。在那之前，我從皇帝身側觀察了他近乎兩年。在這整段期間中，我從未聽他做出沒有履行的承諾。如果他說索龍之手是最終勝利之鑰，那它一定是。這點你可以絕對放心。」

　　「我們只能希望握有鑰匙的人在科羅森緊張得採取行動之前出現。」狄司拉說道。「我們要從哪裡開始？」

　　「你要先去準備歡迎可羅克塔人回歸帝國。」提爾斯說道。他將狄司拉的雷射槍放在桌上，從上衣掏出一張資料卡，放在武器邊。「這裡是關於該種族與統領的資料簡介。」他繼續說道，往門口走去。「這恐怕是我們船上僅有的資訊。」

　　「這樣就夠了。」狄司拉說道，走到桌邊，拾起資料卡。「你要去哪？」

　　「我想我該和多加艦長一起到機艙歡迎代表團。」提爾斯說道。「我很期待看到你實際操演你的協談技巧。」

　　不等對方回答，他踏出門口離去。「還有看看皇家護衛與騙子是否還需要星區長嗎？」狄司拉在他身後出聲喃喃道。

　　有可能，但也沒關係。就讓他看——浮林要的話，讓他也看看。他會讓他們好好見識一番。可羅克塔代表團回家時，他們會絕對確定狄司拉不僅僅只是個無法控制他偉大計畫的老政客，而是三人組織中必要的一員，也絕對不會逐漸淡去幕後，尤其不會是最終勝利即將在握的現在。

　　一切由他開始，他以皇帝之血起誓，他一定會看到最後。

　　狄司拉將資料卡插入數位板，把雷射槍收回隱藏槍套，開始閱讀。

　　帝國滅星者戰艦暴虐號的艦橋外沒有任何星球。沒有星球，沒有行星，沒有船艦，沒有星光。一切空無，僅有完整、不變的黑暗。

　　除了一點光亮。右舷前方，納勾艦長視線邊緣有一小片灰白，是透過匿蹤護盾露出的慧星邊緣。

　　他們已經如此飛行一個月了，對他們孤絕存在之外的宇宙聾啞無覺。

　　對納勾而言，這算不了什麼。當他還是軍校培訓學員時，他抽到在帝國最遙遠的監聽站服役，因此僅是外界無物可看並不會讓他不安，但並非所有的船員都這麼堅毅。使用影像與搏擊練習室的人數最近增長三倍，他也聽到傳言有些人向偵測船艦的駕駛大筆行賄，希望他們在脫離黑暗範圍的任務中順道載一兩名乘客。

　　在帝國威勢鼎盛的時期，滅星者戰艦船員曾是宇宙中的菁英，但如此的光榮早已離他們遠去，如果不趕快發生點什麼事情，納勾將得處理棘手的人員問題。

　　左舷上方區域出現明亮一閃，至少相對來說是明亮的。那是其中一艘偵測船艦的引擎光芒，外表偽裝成古老破舊的挖礦拖船。納勾看著它繞著箭頭形的船首迴旋一圈，朝機庫消失。

　　綿延無盡的黑暗不會讓他不安，但他必須承認偶爾能延伸視力一下感覺還是不錯。

　　身旁的指揮走道上出現一聲足音。「長官，偵測艦二號初步報告。」情報主任歐易森以納勾總認為像是有人咂著雙唇的語調回報。「波森魏星附近的戰艦增加為五十六艘。」

　　「五十六艘？」納勾重複道，接過對方的數位板，瀏覽數據。如果他記得昨天的偵測報告沒錯……「四艘新的迪亞瑪船艦？」

　　「三艘迪亞瑪船艦，一艘蒙．克萊梅利船艦。」歐易森說道。「可能是要與兩天前抵達的六艘歐普祺司船艦抗衡。」

　　納勾無言讚嘆地搖搖頭。從一開始他就沉默卻嚴重懷疑這個任務的內容，尤其是波森母星居然會成為任何軍事活動的焦點，更不要提會引發衝突，簡直是可笑至極，但顯然這個計畫是由索龍元帥一手促成，那個天殺的紅眼怪還真是對的。

　　「很好。」他告訴歐易森。「兩個小時之後我要偵測艦二號的完整報告。」

　　「明白，艦長。」歐易森似乎有些遲疑。「長官，我無意刺探高層事務，但我早晚必須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完成我的工作。」

　　「我希望我能幫你，上校。」納勾坦誠地說道。「但我自己也真的所知不多。」

　　「可是你在狄司拉星區長的皇宮中確實有和索龍元帥進行特別簡報，對不對？」對方堅持。

　　「這根本算不上是簡報。」納勾說道。「他基本上只交給我們任務，然後要我們信任他。」他朝慧星及其他兩艘隱匿於側的滅星者戰艦點點頭。「我們的任務很單純：等外面那些船艦還有星球互相打得燈殘油枯之後，我們就從匿蹤護盾中出現，一舉殲滅他們。」

　　「殲滅波森魏星不是容易的事情。」歐易森略略嘲諷地評論。「我懷疑波森人會在星球護盾系統上小氣。索龍有說他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嗎？」

　　「沒有對我說。」納勾說道。「不過在目前情況下，我傾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想是吧。」歐易森喃喃道。「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讓這些船艦進行對峙的。」

　　「我想最有可能是我們進入匿蹤護盾之前，你從邊緣聯絡人聽到的傳言。」納勾說道。「關於有一群波森人參與摧毀卡瑪斯一事。」

　　「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太令人激動的事。」歐易森吸吸鼻子。「尤其已經過了這麼久。」

　　「異星人總因為最奇怪的事情而激動。」納勾提醒他，嘴唇因鄙視而扭曲。「從外界的狀況來看，我認為索龍找到最能激起他們的一點。」

　　「似乎是如此。」歐易森同意。「我們要如何知道什麼時候脫離護盾，進行攻擊呢？」

　　「我想外界進行大戰應該還是滿明顯的。」納勾有些嘲諷地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進入護盾之前，索龍的最後訊息是很快就有帝國軍將攻打波森魏星，他們會透過短束傳輸定期給我們資訊。」

　　「這應該滿有用的。」歐易森沉思地說道。「當然，就我對索龍的瞭解，他可能會把戰鬥安排在慧星離波森魏星最近的時候，以便給我們最大的突襲機會。那大概是一個月以後。」

　　「這很合理。」納勾同意道。「不過我完全不知道他要如何抓住這麼緊的時刻表。」

　　「我也不知道。」歐易森緊繃地微笑。「這就是為什麼他是元帥，而我們不是。」

　　納勾報以微笑。「沒錯。」他說道，在同意的當下，又一層個人疑惑消去。是的，索龍在過去證實了自己的實力，一次又一次。無論他的魔法是如何運作，顯然現在依舊運作正常。

　　在索龍天才的咒法下，帝國即將進行反擊，這是納勾唯一在乎的事。

　　「謝謝你，上校。」他說道，交還對方的數位板。「你可以重回崗位了，不過在這之前，我要你與探測器控制官討論我們是否能在不引發他人注意的情況下將偵測飛行增加為一天兩次。」

　　「是的，長官。」歐易森說道，又出現一抹緊繃微笑。「畢竟，我們不想錯過華麗登場的時機。」

　　納勾將目光再次轉回黑暗。「我們不會錯過的。」他輕聲承諾。「絕無可能。」

曾真

《索龙之手二部曲II·未来之光》第二章

２


　　意識的深處傳來一陣堅持的滴溜聲，路克‧天行者從絕地休眠冥想中一驚而起。「好了，奧圖。」他告訴機器人，從艙床翻身落地，花了片刻回憶自己身在何處。對了，是瑪拉‧翠玉的船艦，翠玉之火號，正航向尼饒安星系。瑪拉兩個星期前消失於此。「好了，我醒了。」他補充道，伸展手指與腳趾，讓口腔回復濕潤。「我們快到了嗎？」

　　路克拉起靴子時，機器人滴溜表示肯定，機艙的方向也傳來同樣聲音，發自瑪拉的依萬機器人。從路克與奧圖在杜龍約定點上船後，他就一直是翠玉之火號的駕駛，直到現在依然不讓他們靠近船艦的控制區。

　　他的過度保護即將結束。「奧圖，去機庫檢查，確定X翼戰機可以起飛。」他朝機艙走去，一面指示小機器人。「我去把船艦駛進星球。」

　　一分鐘後，他坐上翠玉之火號的駕駛座，開始最後一次研究控制桿與螢幕。依萬機器人或許從路克臉上認出常在瑪拉臉上看到的同樣表情，決定不要與他爭論。「準備。」路克告訴機器人，雙手放在控制桿上。計時器倒數至零，路克將超空間引擎控制桿推前，星線亮閃後縮回星辰，船艦抵達目的地。

　　依萬輕輕地吹哨。「就是那裡。」路克確認，望向遙遠的太陽，渺小的紅圈顯得冷漠疏遠。尼饒安星球則不知在何處。「我們在找第二個行星。」他告訴機器人。「你能幫我偵測嗎？」

　　依萬確認地滴溜一聲，巡航螢幕因此亮起。「我看到了。」路克點點頭，檢查偵測數據。頗有一段距離。

　　當然是刻意的。翠玉之火號有相當強大的護盾與武器，但無論瑪拉目前情況如何，四把雷射齊發地衝入救人都對她毫無助益。祕密潛入才是上策，也就意味著要讓翠玉之火號隱藏在此處，由他與奧圖架乘X翼戰機溜入。

　　他開啟對機庫的通訊器。「奧圖？一切準備妥當了嗎？」

　　確認地嗶一聲。「很好。」路克說道，回望巡航螢幕，他以X翼戰機的次空間引擎速度估計，離星球大概足足有七個小時的路程，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能坐在擁擠的機艙擔心瑪拉的安危，順便還提供星球上的人一個通往翠玉之火號的直接向量。

　　幸運的是，另有他法。「開始計算我們的兩次跳躍。」他指示奧圖，開啟翠玉之火號的自動武器系統。「每段最多五分鐘，我們得盡量用最少的時間完成。」

　　奧圖滴溜表示瞭解，開始工作。

　　「你知道你該怎麼做吧？」路克將引擎換為低功率，開始移動翠玉之火號，一面詢問依萬。在前方不遠有一小群小行星在黑暗中飄浮著，正是完美的躲藏地點。「我要把船停在這些岩石中間，你要坐在那裡，假裝是其中一顆岩石，懂嗎？」

　　機器人不情願地咯聲表示同意。

　　「好。」路克說道，小心翼翼地將船艦駛入行星中。其中一顆大概有震撼球那般大，輕輕敲上船殼，令路克瑟縮了一下。翠玉之火號是瑪拉最寶貝的珍藏，她比依萬更保護它，如果他把船首敲凹，甚至刮傷外漆，她永遠不會善罷干休。

　　他以誇大的小心完成動作，終於在沒有任何其他碰撞的情況下停妥船艦。「好了，就這樣。」他說道，解開安全帶，將控制權轉回給依萬。「你有我給你的密碼，我們回來途中會傳遞密碼給你，好讓你知道真的是我們。別人的話……嗯，別讓船艦對他們開火，除非是他們先動手。至少等我們知道下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後再說。」

　　兩分鐘後，他將X翼戰機從翠玉之火號的機庫駛離，警戒留意外面飄浮的石堆，朝深太空飛去。奧圖已經規劃好航程，星線一閃，戰機隨即出發。

　　路克告訴奧圖把每段航程限制在五分鐘以下，機器人依言辦到。出發兩分鐘後，他根據奧圖的指示讓X翼戰機脫離超空間，轉個彎，重新回去。又兩分鐘之後，終於抵達。

　　奧圖輕聲吹哨。「就是這裡了。」路克確認，望向掛在前方的黑暗行星。「跟星冰號帶回的照片一模一樣。」

　　而瑪拉就在行星上某處，孤單一人，也許受了傷，也許被拘禁。

　　也許死了。

　　路克堅決地將最後的念頭推出腦海外，伸向原力。瑪拉？瑪拉，聽得到我嗎？

　　沒有回應。

　　奧圖疑問地啼鳴一聲。「我沒辦法感應到她。」路克承認。「但這不代表什麼。我們至今還是距離滿遠的，或許她沒有強壯到可以將原力延伸這麼遠，她也有可能正在睡覺，這也會影響她的範圍。」

　　機器人沒有回應，但不難猜測他的思緒該是與路克同調。

　　而且，還有他在三個半星期前在提爾封醫療中心的預知景象，瑪拉毫無生命訊息地漂浮在一池死水中……

　　「不管怎麼說，擔心也沒有用。」路克說道，盡力將景象塞回腦海深處。「做個安靜的掃描，如果他們的感應器運作方式跟我們的一樣，就選個不會驚動感應器的方式。」

　　機器人理會他一聲，又一個問題出現在X翼戰機的電腦螢幕上。「我們跟她走同樣的路徑。」路克回答。「下到峽谷往她消失的洞穴走去。我們抵達後就把X翼戰機飛進去，看會發生什麼事。」

　　奧圖似乎不安地滴溜一聲回應。路克瞥向泰隆‧卡爾德給他的路程紀錄，將X翼戰機緩緩駛向行星，心底閃過希望莉亞在他身邊的期望。如果瑪拉碰上的生物具有智慧，那麼需要的可能不只是絕地技巧，而更需要與他們交涉的外交手腕，這正是莉亞擁有，而他欠缺的手腕。

　　他皺起眉。就另一方面而言，他們或許不是很高興他毫無預警地就這樣離開，更不要提如果他試著想把莉亞一起拖來會怎麼樣了。不，新共和才最需要莉亞的外交技巧。

　　他很快就會發現這裡需要些什麼技巧。

　　他們尚未進入行星的大氣層，X翼戰機的感測器便發現兩架異星戰艦從星球表面升起，朝他們飛來。「看來祕密潛入不奏效了。」路克喃喃道，研究感測器的資料。它們看起來的確像他與奧圖離開考隆的卡夫力胡海盜巢穴時看到的船艦。

　　不過那艘船在他能細看之前就溜走了。如今看著快速朝他升起的一對船艦，他發現自己對船艦最初的印象正確無誤。它們大概是X翼戰機的三倍，是他熟悉的鈦戰機設計綜合體，也是怪異卻出乎意料地饒富藝術感的異星器械，每艘船艦的船首都有略微昏暗的屏罩，隔著屏罩，他隱約可以看到兩個帝國式的飛行頭盔。

　　奧圖思索地吹哨。

　　「穩著點，奧圖。」路克警告。「這不代表他們一定與帝國同盟。他們可能是在某處找到一艘鈦戰機，然後借用它的設計。」

　　奧圖的悶哼顯示他對最後一句的觀感。

　　「好吧，或許不是。」路克說道，端詳逼近的船艦。幾分鐘後他們便逼近他，停滯在X翼戰機上方，接著改變航道，落在他的兩側。「你讀到武器數據嗎？」

　　機器人滴哨，粗略的圖形出現在電腦螢幕中。船艦都配有重裝武力。「太棒了。」路克喃喃道，伸出原力，試圖進一步瞭解狀況，但他僅能感應到每艘船艦上三名異星人的基本背景情緒。異星頭腦想著異星思緒，缺乏他可抓住的相似點。

　　就另一方面，他們的翼側隊形看來比較像是試圖護航而非攻擊，更重要的是，路克的絕地感應並未顯示有即將爆發的危險。他們目前為止至少還算安全。

　　現在正是開始表現友善的時機。「試試看能不能跟他們對話。」他提議，朝通訊按鈕伸手。

　　異星人搶先他一步。「Ka sha'ma'ti orf k'ralan,」一個出人意料的悅耳聲音在路克耳旁響起。「Kra'miral sumt tara'kliso mor Mitth'raw'nuruodo sur pra'cin'zisk mor'kor'lae.」

　　路克感覺胃部一陣緊縮。「奧圖？」他問道。

　　機器人發出帶著憂鬱情緒的確認：剛剛的內容跟卡爾德和瑪拉從對爆特‧泰瑞克的投機事業號發訊船艦錄到的傳輸內容一模一樣。根據瑪拉所說，傳輸內容包括了索龍鮮為人知的全名。

　　路克皺眉按下通訊器。「這是新共和X翼戰機AA-589。」他說道。當然，如果異星人不會說基本語，那這一點用也沒有，不過光坐在這裡忽略對方也不行。「我在尋找一名可能在你的星球上墜機的朋友。」

　　短暫的靜默。路克從屏罩望出，明顯感覺到兩艘異星船艦似乎又逼近他一分。「新共和X翼戰機。」聲音再度出現，這次是頗為標準的基本語。「你要跟隨我們降落星球表面。你不可偏離我們的引導。如果你偏離，你會被摧毀。」

　　「我明白。」路克說道。通訊器傳來一聲喀答，兩艘異星船艦突然朝表面落下。路克早已準備好，快速跟隨，滑回隊形中的原本位置。「愛現。」他以氣音喃喃道。

　　他話說太早了。一秒後，兩艘船艦再度扭離，這次略微朝上弧彎，然後用力朝右舷一轉，當左舷的船艦在他的頭頂以令人不安的距離衝過時，奧圖尖叫一聲，不滿的語調隨著路克硬是迴轉X翼戰機跟隨他們的行動而驟然升高。路克才剛就定位，他們又故技重施，這次朝左舷偏。

　　奧圖悶哼。

　　「我不知道。」當路克又追上他們的護衛時，他說道。「也許他們設了某種防禦系統，如果不想被炸碎的話，必須用特定的方式靠近。就像那些海盜的小行星基地設置一樣，記得嗎？」

　　明顯的重點在電腦螢幕上出現：根據星冰號的資料，瑪拉沒有跟隨這麼複雜的路徑。「也許他們是因為她溜進去所以剛設的。」路克建議道。「或者我們靠近星球的方向可能與她不同，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吻合地形。」

　　奧圖悶哼。「或者他們可能正試圖造成開火的藉口。」路克嚴肅地同意。「不過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覺得需要藉口。」

　　異星船艦在降落的途中又三度重複相同的動作，路克毫無跟隨的困難，但當他們抵達大氣層上端時，他們似乎厭倦了遊戲，朝西方天空筆直前行。路克維持他的隊形位置，將注意力分在船艦與下方的地表，並伸出原力以偵測任何麻煩的跡象。

　　行進二十分鐘之後，奧圖終於在下方地表找到與星冰號記錄吻合的部分，熟悉的麻癢感也再度泛起。「我們有麻煩了，奧圖。」路克告訴機器人。「我還不確定是哪種，但一定是麻煩。給我一個簡短的狀態報告。」

　　他瞥過顯現狀態報告的螢幕。X翼戰機的感測器沒有發現任何其他航空或太空船艦，護衛的動力使用或武器系統也沒有任何顯示準備攻擊的跡象，X翼戰機本身的系統也完全運作正常。「離瑪拉找到的碉堡還有多遠？」

　　奧圖嗶聲回應：以他們現在的速度行進，不到十五分鐘。「我猜想會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發生。」路克告訴他。「準備好。」他深呼吸一口氣，重新握好控制器，刻意放鬆肌肉，將自己沉浸於原力中。

　　當他們離碉堡還剩六分鐘的距離，而瑪拉穿越的峽谷剛開始在遠方與他們平行出現時，終於發生了。兩艘護航船艦以完美默契朝前推進器快速投入動力，趁速度降低，順勢自側翼位置落到X翼戰機後的尾隨位置。

　　船艦從半隱藏在機艙下的噴嘴吐出致命的一發藍色火光。

　　但他們的目標物已經不在原處。在異星人的推進器開啟前的瞬間，路克感應到原力隱約波動，當武器閃亮時，他已經帶X翼戰機進行垂直攀升，向後彎弧一小圈，正好讓他落在攻擊者背後的攻擊位置。

　　至少那是這個動作的正常落點，但這次路克另有他想。他並未如期地在異星人背後結束圓圈，反而讓X翼戰機的機鼻直指地面數下心跳的時間，然後似乎在最後一秒鐘帶著星際戰機進行一連串令人胃部緊縮、雙向螺旋的旋轉。片刻後，他們以距離地面僅數公尺高的距離朝與原本行徑方向成直角的象限飛行。

　　「他們在做什麼？」路克喊道，不敢花時間將眼神自地表抽離，親自觀察。

　　機器人警告的尖叫與原力突來的麻癢是對他的回答。從他身後又傳來一陣藍色火焰，大多數相差甚遠，但有幾發射中他的後偏導護盾。

　　「有新朋友加入嗎？」他喊道。

　　奧圖滴溜否定。這還算不錯，但這些船艦性能很好，船員顯然也應變純熟。以二敵一，路克必須全神貫注應付，尤其是——

　　奧圖滴溜出緊急詢問。

　　「不，別動S摺疊可變翼。」路克告訴他。「我們不要回擊。」

　　奧圖的問題是個不敢置信的哨音。「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是誰，還有他們為何在此。」路克說道，以肉眼評估前方地面。在瑪拉的峽谷後面，地表突然變成破碎的外貌、裂成大理石的峽谷，還有深邃、銳利的溝槽。「直到我知道他們是誰，以及是什麼單位之前，我不想殺任何人。」

　　奧圖的回應由於一發新的飛彈將右舷S摺疊可變翼炸裂了一層薄鐵，而變成一串尖叫。「別擔心，我們快到了。」路克安撫他，冒險快速一瞥狀態螢幕。目前尚未有嚴重損傷，不過一旦攻擊者逼近，狀況也維持不了多久。

　　意思也就是，他最好的打算就是避免這件事發生。

　　奧圖在他身後懷疑地吹哨。「我們就是要去那裡。」路克確認。他們已經很靠近破碎的區域，他瞥到左舷方向有一個極有可能的溝壑。「輕鬆點，這跟我們以前做過的事比起來差不多嘛。」他補充道，將X翼戰機的機鼻扭轉朝向溝壑。「反正我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抓緊點，出發了。」

　　塔圖因上的乞丐峽谷是個很詭譎但熟悉的領域，充滿轉彎、拐角，以及之字形路線。死星溝槽比它直得多，但有增壓雷射火力還有鈦戰機攻擊以提高樂趣。尼饒安的峽谷則是更上一層的考驗，加入無預警的彎道與轉折、變化多端的寬度與深度、突出的石塊，還有糾結的樹藤。

　　當年雅汶上的反抗軍新兵已能體察其中的危險，連塔圖因上的大膽少年也不敢貿然以如此高速挑戰完全未知的迷宮，不過如今已是經驗豐富絕地武士的路克則毫無問題。

　　他大多數時間是猜對的。船艦輕鬆切過第一輪的拐彎，路克駕駛的技巧與原力帶來的預知，搭配X翼戰機天生的絕佳操控性能將異星船艦遠遠拋後。他疾速飛馳過空曠的山谷，改變方向朝向一座新的峽谷飛去——

　　幾乎因劃過左舷機身的一陣藍色火光而失去控制。

　　「沒關係的。」他朝奧圖喊道，X翼戰機再度朝向他選擇的深谷飛去，尋求些微的保護。路克不禁對自己泛起一陣微惱。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把注意力與原力太集中一個方向，常會讓他對外界事物盲目，顯然的，至少一名異星船艦聰明到放棄追逐，直接飛越迷宮，等目標物自己出現。

　　但他這一著下錯了，如果地表配合，敵人不會再有機會故技重施。X翼戰機穿出第二個谷地，這一個比先前的小，然後偏入另一個峽谷。路克任由原力引導他的雙手，觀察附近的峭壁，尋找正確的位置……

　　突然，他看到了。在X翼戰機的兩側，陡峭的岩壁直直朝上延伸，其中一面垂直倒向另一邊，直到中間只剩一線天。暗黃枯槁的樹叢一串串、一叢叢地長在嶙峋岩壁上，峽谷深處則長滿糾結纏繞的枯黃樹叢與方矮的樹木。在他的前方與後方，峽谷朝兩側直角拐彎，讓中間區域像是被岩石環繞的孤獨泡泡。正是躲藏的完美地點。

　　當路克以標準走私客迴旋將星際戰機調轉一百八十度時，奧圖叫也沒叫，路克一面為推進器加速，一面決定可能是因為小機器人忙著抓緊保命，連哼都沒時間哼。X翼戰機抗拒路克的掌控數秒，他試圖把持穩定性，不讓星艦失控翻轉。外面快速飛梭而過的谷壁開始減緩，他順勢放開引擎，開啟反重力。擠壓他的減速壓力淡去，他再度迴旋X翼戰機面對前方，快速瀏覽四周。正前方，兩棵矮胖、濃密的樹木從峽谷谷地長起，跨越看來像是乾涸的溪床，樹幹距離正好合適他的需求。抑止X翼戰機最後一股衝力，他降下機鼻，俐落地滑到樹間。

　　「好了。」他說道，完成降落流程的最後幾步，關閉反重力引擎。「沒那麼難嘛，對不對？」

　　他身後傳來軟弱、略微顫抖的一聲哨音。奧圖的聲音顯然還未回復正常。

　　路克緊繃地微笑，打開屏罩，數十片長滿銳刺的樹葉劃過透明鋼，刮出的高頻音讓路克皺起眉頭，接著脫下頭盔與手套。

　　一湧而入的空氣涼爽，略帶有苔蘚氣味。他傾聽片刻，以原力增強的感官探查追兵聲響，但只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吱喳的鳥鳴、蟲鳴等正常聲響。「我想我們甩掉他們了。」他告訴奧圖。「至少現在是如此，你來找出我們的位置。」

　　奧圖嗶聲回應，聽起來依然略微暈眩，接著一張地圖出現在電腦螢幕上。

　　路克研究起地圖。還不壞，但也不算太好。他們離瑪拉的洞穴只有十公里遠，但之間的大多數地面充滿他們剛飛越過的同樣狹窄溝谷與嶙峋懸崖。至少要一整天，有可能兩天，更可能三天。

　　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地表的崎嶇正好讓他們擁有完美的隱蔽，整體而言還算是場公平交易。

　　但如果他們還沒出發就被異星人發現，可就什麼交易都不用提了。「來吧。」他說道，小心翼翼地離開機艙，翻滾落地，他並未完全成功避開刺葉，但只有兩三片刺出血來。「快把背包拿出來，離開這裡吧。」

　　光把卡爾德送來的偽裝網拿出並罩好就花上數分鐘，他更以光劍切斷幾株較小的灌木叢與樹枝，鋪在網上，以求保險。這樣的措施算不上完美，尤其禁不起近看，但在有限的時間中，他已經盡力了。

　　趁路克趕忙處理離開瑟將席所需的文件時，卡爾德的手下也為他組裝了野外求生裝備、蒐齊補給品，最後裝上X翼戰機。這些年來，路克已經習慣於走私組織處理所有事物的一流成效，這次也不例外。裝備總共分為兩袋，補給品包括緊急食糧、濾／水壺、醫療袋、照明棒、滿大一捆混纖繩子、備用雷射槍、配有睡袋的求生帳棚，甚至還有幾枚低火力手榴彈。

　　「我很驚訝他們沒想要塞艘陸行艇進來。」路克試驗性地扛起一袋在肩頭，一面悶哼道。重量不輕，但分配很平均，扛起來不太難。「我想我們得把另一袋留在這裡。你準備好爬點小山了嗎？」

　　奧圖詢問地啼鳴，半圓頂輪流轉向峽谷兩側。「不，他們一定預期我們會從那裡出去。」路克告訴他。他指向其中一面凌駕於上的懸崖。「我們要走的路是在那邊上面。」

　　機器人再度旋轉半圓頂，一面努力後仰探看，一面膽怯地吹哨。「別緊張，我們不用一路爬到頂端。」路克安撫他。「看到上面大約三分之二高的地方有個空隙沒有？如果我看得沒錯，根據鳥瞰圖，那個空隙應該會連向一條捷徑，直接通往懸崖頂。」

　　奧圖絕望地啼鳴，再度望向峽谷兩邊。「不行，奧圖，我們不能走那邊。」路克堅決說道。「我們也沒有時間爭辯。就算那些船艦不能從那邊飛進來，他們的碉堡內可能還有更小的船艦，他們也可以步行進入。當他們到的時候，你想坐在這裡乾等嗎？」

　　機器人特別大聲地一嗶，轉過身，堅毅地沿著乾涸的河床底，跌跌撞撞地朝路克指出的空隙方向滾向懸崖底。

　　路克微笑，最後一次將背包往肩上一搭，伸出原力，將奧圖從地面抬起，越過樹叢，開始朝懸崖走去。

　　結果是這段山路只是長相嚇人，雖然頗為陡峭，但岩壁實際上並不如在峽谷底時所見那般地陡峭不可侵犯，握手點、立足點隨處皆是，整面山壁似乎充滿了窄平台、小山洞，樹叢與藤蔓也成了牢靠的控制桿。

　　唯一有問題的部分是奧圖，但就連這點也很快成為自然的慣常動作。路克一找到安穩的立足點，就會用原力將機器人抬到更高的窄平台或是位置合適的山洞中，先把他牢牢定住，再用混纖繩索把他捆到最近的樹叢上，然後爬過他到下一個方便的休息點後，重複動作。

　　奧圖當然一點都不喜歡整個過程，但爬到中途時，他至少停止抱怨了。

　　當兩人幾乎抵達隘口，路克再度爬上他繫牢奧圖的地方時，他聽到了隱約的聲音。

　　他停止動作，一手抓緊糾結扎人的藤蔓，凝神傾聽，但除了自他們降落起就聽到的遙遠蟲鳴外，便無其他聲響。路克使用了所有感官增強的絕地技巧，延伸出聽覺，但雖然嘈雜聲變得更響亮、更紛亂，卻沒有他以為聽到的聲音。

　　上方傳來響亮的尖叫，其實只是奧圖輕聲吹哨，卻灌入他增強後的感官。「我以為我聽到些什麼聲音。」他低聲回應，每個字如雷聲般在腦中嗡嗡作響。

　　他連忙將聽覺調回正常。「感覺像是說話的聲音……」

　　奧圖訝異的吱喳聲令他住口。「怎麼了？」他問道，抬起頭。機器人沿著懸崖朝下望，路克沿著他的視線，轉頭——

　　突然全身一僵。不到三公尺外，一隻小小的灰褐色生物垂翅停在長滿刺葉的樹叢上。

　　凝視他。

　　「放輕鬆。」路克安撫奧圖，仔細端詳生物。牠從頭到爪大約有三十公分長，全身皮膚貌似光滑，收折的雙翼感覺與皮膚近似，很難評估實際的寬度；牠蜷拱的樣子令路克想起縮起的雙肩，頭形小而線條流暢，厚滿的眼窩皺摺下是一雙黑眼，下方還有兩道平行的刮痕，上側的刮痕隨著呼吸緩緩起伏，下側的刮痕則縮緊成窄窄一條縫；這生物的一對成節肢狀利爪，正大張地緊攀住樹叢，對利刺顯然毫不在乎。整體而言，牠看起來介於麥那克獸與馬克襲爾獵食獸的生物，路克心下揣想，不知牠是否與兩者有品種上的關連。

　　奧圖再度啼鳴，這次聽來有點戒心。「我想牠對我們沒有惡意。」路克向他保證，依舊注視著生物。「我沒有感應到任何危險，而且對於這種大小的生物而言，把我們當作點心也太大了些。」

　　當然，除非牠們是群獵生物。他繼續注視著牠，伸出原力，尋找更多同族的生物。峽谷中的確不只一隻，不過大多數似乎都在滿遠的地方——

　　生物臉上的下刮痕打開，露出兩排細小的牙齒，然後發出一個大聲的吱喳聲。

　　你是誰？

　　路克雙眼因訝異而眨個不停。那正是他以為自己聽到的聲音，只是這次清晰可辨，但這聲音是來自於……？「什麼？」他問道。

　　生物再度吱喳一聲。你是誰？

　　他沒弄錯，說話者的確是那生物。

　　只不過牠沒有開口說話，至少算不上是說話，那路克是怎麼聽懂的？

　　突然，他明白了。「我是路克．天行者。」他說道，一面朝生物伸出原力。「新共和的絕地武士。你是誰？」

　　生物發出一連串簡短吱喳聲。絕地武士天‧行者，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找朋友。」路克說道。他猜得沒錯，雖然他聽不懂該生物以吱喳聲組成的語言，他卻能靠原力將通話的概要從牠的思緒中抽出，在他的經驗中這是極端難得的，可能意味著牠們至少有基本的原力敏感性。「她大概兩個星期前降落後消失了。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生物似乎害羞地一縮，抖了抖半張的雙翅，重新整理後，翅膀落回背脊。

　　牠再度吱喳。這個朋友是誰？

　　「她的名字是瑪拉‧翠玉。」路克說道。

　　她也是絕地武士嗎？

　　「算是吧。」路克閃爍其辭地回答。過去八年來，瑪拉偶爾會去他的絕地學院一訪，但她從未待到夠完成訓練的時間。其實，路克偶爾揣想，不知她是否有真正開始過。「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生物再度拍拍翅膀，吱喳地開口。我一概不知。

　　「真的啊。」路克說道，讓語調冷了半分。跟這隻生物交手，他根本用不著原力，因為經常看過傑森、嘉娜，還有安那金耍同樣的把戲，故意否認的態度清晰可辨。「如果我告訴你絕地武士可以看出別人在撒謊呢？」

　　他身後傳來響亮、權威的吱喳聲。不要欺負小孩。

　　路克轉頭。三隻同樣的生物攀在懸崖另一側的樹叢與嶙峋岩石上。他們比第一隻大了兩倍，但即便沒有形體上的差異，成年人與小孩間的微妙不同依然顯而易見。「請求各位原諒。」他對他們說道。「我無意嚇唬他。也許你們能協助我找尋朋友。」

　　其中一名生物張開雙翅，輕輕一躍到靠近路克的樹叢，輪流將頭轉向兩側，兩隻眼睛彷彿各別端詳侵入者。你不是他們之一。你是誰？

　　「我想你知道。」路克說道，某種沉靜的感應促使他靠直覺行事。「你何不告訴我，你是誰？」

　　生物似乎考慮片刻。我是風之獵人。我代表這個闊姆‧魁的巢寨交涉。

　　「風之獵人，我以新共和之名向你問候。」路克肅穆地說道。「我揣想你知道新共和？」

　　年長的闊姆‧魁像年幼的那隻一樣抖了抖翅膀。我聽說了。新共和對我們而言有何意義？

　　「我想這就看你希望它對你們而言是什麼。」路克說道。「但這是外交人員與交涉人員討論的問題。我是來幫助朋友的。」

　　風之獵人斷然地吱喳。我們對陌生人一無所知。

　　可是我們知道。年幼的闊姆‧魁從路克身後吱喳出聲。闊姆‧嘉提起過——

　　風之獵人大聲阻斷他。你的名字是蠢行尋者嗎？他尖銳地質問道。安靜。

　　「也許你只是忘掉了。」路克圓滑地提議。「畢竟巢寨交涉者一定事務繁忙。」

　　風之獵人抖抖翅膀。這個巢寨以外發生的事情與我們無關。你敢的話，去找另一個闊姆‧魁的巢寨，或去找闊姆‧嘉本人。也許他們願意幫助你。

　　「好的。」路克說道。「你願意引導我去找他們嗎？」

　　他們在這個巢寨外。風之獵人吱喳道。他們與我們無關。

　　「我明白了。」路克說道。「告訴我，風之獵人，你曾有朋友身陷危險中嗎？」

　　闊姆‧魁張開雙翼，兩名同伴仿效他的動作。這個交談結束了。孩子：來吧。

　　他從樹叢躍起，靠大張的雙翼朝峽谷底滑行離去，兩名同伴尾隨在後。路克轉身，看到年幼的闊姆‧魁跟隨離去。

　　奧圖鄙視地悶哼。「別太怪他們。」路克嘆息地告訴他。「這裡可能有我們不瞭解的文化或政治糾葛。」他繼續攀爬。「或者他們只是不願意捲入別人的爭鬥。」他補充道。「這些年來，這種事我們看得多了。」

　　五分鐘後，他們抵達隘口。路克說得沒錯，隘口以較緩的坡度朝懸崖頂延伸，同時讓他們整趟路都有樹蔭遮蔽。「太完美了。」路克說道，抬頭上望。「我們先爬上頂，再看要怎麼走。」他收起混纖繩，開始捲起。

　　奧圖突然驚訝地一叫。

　　「怎麼了？」路克質問，立即回身，反射性地朝光劍抓去。他沒有感應或看到附近有任何危險之處。「奧圖，怎麼了？」他再度問道，將注意力轉回到機器人身上。

　　奧圖正朝他們來時的山谷望去，哀怨地嗚咽。

　　皺著眉，路克沿著他的視線——

　　感覺呼吸一滯。他們停在谷地上的X翼戰機消失了。

　　「不會吧。」路克輕吐道，努力盯視下方的灰褐色塊。他一開始盼望地心想，或許他的偽裝工事比他想得還有效，其實星際戰機還在原地，但以絕地增強的感官仔細搜尋片刻之後，他安靜地放下期待。

　　X翼戰機確確實實地不見了。

　　奧圖焦急地啼鳴。「沒關係的。」路克安撫他。「沒關係的。」

　　他自己略微訝異地發現，他是認真的。雖然X翼戰機消失的確很令人挫折著惱，但奇異的是，卻沒有危險或恐懼的感應伴隨而來，甚至不令他嚴重地擔憂，即使沒有了船艦意味著必要時也缺少快速脫逃的機會。

　　這是原力的督促嗎？或許是感應到X翼戰機只是放錯位置，而非真的遺失？

　　很不幸的是，他認真地意識到，這也可能是反方向的督促，讓他知道船艦消失沒有關係，因為反正他無法活著離開這個世界。

　　尤達的影像不由自主地從記憶中浮現：當他最後一次躺上床時，年邁的絕地大師因疲累而嘆息。路克記得當時尤達的衰弱令他胃部恐懼地揪緊，也記得他是用何種語調朝尤達抗辯他不能死。我因原力而強大。尤達溫和地責怪他的學生，但沒有那麼強。暮色降臨於我，黑夜即將墜落。這就是萬物之道……原力之道。

　　路克深吸一口氣。歐比王去世了、尤達去世了，有一天將會輪到他踏上同樣的旅程，如果旅程是從此地開始，那就如此吧。他是名絕地武士，他會以同樣的身份去面對。

　　在那之前，他前來此處的理由依然未變。「我們現在也沒辦法。」他告訴奧圖，轉離谷地，繼續捆起混纖繩。「我們先爬上山頂，再看要怎麼繼續。」

　　從他正上方傳來一聲輕柔的吱喳。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穿過。

　　路克抬頭。年幼的闊姆‧魁回來了，乘著他找到的上升氣流，低頭凝望他們。「你是在對我們提出協助嗎？」他問道。

　　闊姆‧魁略略彎曲一邊翅膀，氣壓的改變讓他滑行到路克身旁的懸崖邊。他以利爪攀住其中一棵灌木，將翅膀收在身後。我會幫你。他吱喳道。闊姆‧嘉說有另一人到了這裡，跟他們在一起。我帶你去。

　　「謝謝你。」路克說道，揣想不知是否該詢問關於自己那架消失的X翼戰機，但小闊姆‧魁先前的膽怯或許意味著該把質問延後。「我可否詢問你為何願意冒險嗎？」

　　有些年輕的闊姆‧嘉認識我。他吱喳道。我不怕他們。

　　「我不只在說闊姆‧嘉。」路克說道，想確定年輕異星人確實明白他所冒的風險。「風之獵人提到的其他人或許會試圖阻止我們。」

　　我瞭解。異星人拍拍翅膀。但你問風之獵人他是否有過朋友遭遇危險。我有。

　　路克微笑。「我明白了。」他說道。「我很榮幸能擁有你的協助。如我先前說過，我是路克‧天行者，這是我的機器人，奧圖。你叫什麼名字？」

　　闊姆‧魁張開雙翼，跳到他們面前的樹叢。我太小，還沒有名字。我只叫做風之幼子。

　　「風之幼子。」路克重複道，沉思地打量他。「你該不會碰巧與風之獵人有親戚關係吧？」

　　他是我的父親。風之幼子吱喳道。絕地武士的智慧真是名不虛傳。

　　路克壓下微笑。「有時候是的。」他說道。「但我們該上路了。你或許能沿路告訴我更多關於你們一族的事。」

　　這是我的榮幸。風之幼子說道，熱切地張開翅膀。來吧，我為你們帶路。

曾真

《索龙之手二部曲II·未来之光》第二十三章


２３


　　狄司拉摸到通訊鈕。「提爾斯，進來。」他勉強說道，耳中血脈鼓動的聲音聽來十分奇怪。「馬上進來。」

　　他將通訊器切換成聯絡外面的守衛。「裴列恩什麼時候離開的？」他質問。

　　「五六分鐘前，大人。」對方回應。

　　意思是他已經離開皇宮，朝空港前進，唯一能阻擋他的首都安全軍隊卻無用地散佈在城市各處，追蹤索羅與卡瑞森。狄司拉咬緊牙根，眼睜睜看著他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在他面前崩毀。他把所有事情都記在那些資料卡上。所有事情。當然是經過加密，但如果裴列恩能夠解密……

　　然後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刺上心頭。被藏在黎姆希太空站中一個小牢房裡的弗爾梅上校……

　　花了幾乎一分鐘的時間，長程通訊才跳過數個傳訊點，連到黎姆希太空站。當他終於聯絡上時……

　　房間對面的密門打開，提爾斯進入辦公室。「我們逮到他們了。」他帶著陰沉的滿足宣布。「他們的船停在一百五十五號機庫……」

　　「裴列恩把資料卡拿走了。」狄司拉兇狠地打斷他的話。

　　「什麼？」提爾斯質問，加快腳步。

　　「資料卡，笨蛋。」狄司拉咆哮。「復仇組織的計畫、我們與索席普海盜的合作所用的工業與金融網內聯絡人名字與細節……通通包括在內。」

　　提爾斯從齒間抽氣，朝空空如也的抽屜瞥了一眼。「真不敢相信。」他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居然會侵入你的私人資料。真想不到他做得出這種事情，一定是德雷夫的主意。」

　　「審判他們的時候再討論細節。」狄司拉斥罵。「先不要管是誰的主意。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要怎麼辦？」提爾斯聳聳肩說道。「資料卡不是有加密嗎？等裴列恩花上好一段時間解密以後……」

　　「他已經解了。」狄司拉打斷他。「至少解了一部分。他知道弗爾梅在黎姆希太空站。」

　　提爾斯的臉色變得冷硬。「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剛才試著要聯絡他們。」狄司拉恨恨道。「裴列恩把通往整個星系的通訊都封鎖了。」

　　提爾斯瞪了空白的通訊螢幕一眼。「手腳真快啊。」他喃喃道。「做得好，上將。」

　　「別管那件事了，」狄司拉斥道，全身幾乎因恐懼、憤怒、焦躁而顫抖。提爾斯難道不瞭解整個計畫即將瓦解嗎？「我們一定要阻止他。我們要趁裴列恩到之前把弗爾梅先帶走。」

　　「不。」提爾斯說道，聲音突然充滿決斷力。「我們需要的是趁索羅跟卡瑞森逃上船前逮到他們，然後讓元帥上場好好為他們演場戲。」

　　「你瘋了嗎？」狄司拉咆哮。「我管索羅去死……」

　　「冷靜點，狄司拉。」提爾斯說道，聲音宛如冷水潑上星區長的臉。「裴列恩拿到什麼不重要。你聽懂了嗎？不重要。我們有終極的赦免卡：索龍元帥。只要他掌控軍隊，然後宣布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他的指示就行了。你現在給我鎮靜一點。」

　　狄司拉顫抖地吸口氣，帶著沉默、無助的怒氣瞪著提爾斯。沉默是因為提爾斯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放棄狄司拉多年的計畫心血，無助則是因為他說得沒錯。「好吧。」他勉強嗆出。「我們放棄裴列恩。那現在怎麼做？」

　　「你沒注意聽。」提爾斯說道，依舊瞇著眼端詳狄司拉的表情。「我們知道他們的降落庫號碼了，那個謎影女子是跟他們的船偷渡進來的。元帥跟我要在他們回到船艦前趕上他們。你聽懂了嗎？」

　　「我懂了。」狄司拉咆哮，腦子現在才從驚恐與慌張中解凍。「我不是三歲小孩。」

　　「很高興知道這件事。」提爾斯冷冷說道。「因為我們出去的時候，你得去跟杜林談話。找出她要做什麼，還有需要用什麼才能把謎影門拉到我們這邊。」

　　狄司拉感覺下巴落下一公分。他所有關於謎影門的報告……「當他們的盟友？你瘋了嗎？他們恨死帝國了！」

　　「我們需要新的犯罪組織來取代卡夫力胡海盜。」提爾斯說道，語調誇張刻意地顯露耐性。「我們也沒有爭吵的時間。索龍跟杜林正在你房間對面的圖書管裡。去接替他，好讓我們去空港。聽懂了嗎？動作快。」

　　後者喝出的命令讓狄司拉一驚。「永遠不要再這樣跟我說話，少校。」他警告，聲音安靜地致命。「永遠不要。」

　　「那你再也不要在我面前癱成一團。」提爾斯反擊。如果狄司拉的警告讓他印象深刻或是感到驚嚇，他也未顯露半分。「現在動作快。」

　　韓擔心會包圍空港的帝國軍隊並未出現。入口也沒有出現眼神銳利的警衛，進出道路上也沒有監察機器人，停機庫門口更沒有突擊士兵。從表面上來看，他們是完全成功脫逃。

　　光這一點就夠讓他擔心了。非常擔心。

　　藍道也有相同感覺。「我不喜歡這件事情，韓。」他低聲道，環顧身後的街道，韓則去打開停機庫的門。「這太簡單了。」

　　「我知道。」韓同意，最後一次環顧四周，握住洛伯特的手臂，引導他進入門中。藍道過去一小時中臨時修改了他的植入器程式，或許讓他們擺脫帝國軍的追蹤，卻也讓洛伯特神智恍惚。如果最後結果是在幸運女神號的登機門前打上一場，他根本是毫無用處。

　　穿過停機庫修復與補給區的走廊也是空無一人。「我們一上船，你就去把引擎發動。」韓告訴藍道，兩人來到露天下的永久水泥地。幸運女神號依然停在那裡，跟他們離開時毫無二樣。「我處理武器系統，也許莫艾吉可以進入空港電腦盡快弄個起飛順序。」

　　「不用如此麻煩。」一個安靜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

　　韓回轉身，掏出他搶來的雷射槍。身後的永久水泥地上，出現等身大小的投影人像。一名有著藍色肌膚，身著白色帝國制服的男子……

　　藍道的喉頭後方發出怪異聲音。「是他。」他低聲道。

　　韓點點頭，感覺自己僵硬麻木。的確是。

　　索龍元帥。

　　「請將你們的武器放在地上。」索龍指示。「我比較希望與你們面對面會談，但當然也不希望被射殺。」

　　「這是當然的。」韓同意道，手緊握雷射槍，眼神掃射機庫。附近一定藏有真的軍隊……

　　投影人像微笑。「好了，索羅艦長。」他安撫地說道。「你也該知道，你不可能像你還聲名狼籍的時候一樣，光靠一柄雷射槍就可以衝殺出巴司駿吧。你難道不想再見到你的妻兒嗎？」

　　韓調整握著雷射槍的手掌，感覺額頭開始冒汗。「要逃也就是為了這件事，不是嗎？」

　　投影人像搖搖頭。「你誤會我了，艦長。」索龍說道。「你無須怕我。我只想要跟你們講幾句話，然後你跟你的同伴們就可以自由離開了。」他朝藍道點點頭。「你問卡瑞森艦長。我允許過他離開我的滅星者戰艦。」

　　「這次情況不一樣。」藍道緊繃地說道。「這是你們的祕密首都。你不可能會想讓別人知道確切位置。」

　　「算啦，艦長。」索龍頗為鄙夷地說道。「你真以為我會相信你一死就沒人知道巴司駿在哪嗎？帝國權力中心曾經多次搬移過，當然還可以再搬一次。不過，你們顯然還需要更強大的遊說。」

　　韓的眼角瞥到一絲動作。他抬起頭……

　　看到一排突擊士兵跑上降落機庫儲存區的屋頂，雷射來福槍直直瞄準他們。

　　他嘆口氣。當投影人像一出現時，他們就應該衝到幸運女神號裡，而不是讓索龍絆住他們。現在太遲了。「你怎麼找到我們的？」他問道，鎖上雷射槍的保險拴，並將槍放在身前的地面上。

　　「並不困難。」投影人像說道，藍道不情願地照樣將他的擲彈器放在地上。「我知道你們缺乏侵入特別檔案的駭客技巧。我懷疑你們是在用維賓人，所以指示我的手下搜尋維賓人的通訊頻道。」

　　「尋找迴音。」韓說道，點點頭。「可是我敢發誓我們在你鎖定我們之前，就把訊號截斷了。」

　　「你誤會了，艦長。我不是找迴音。」投影人像倏地消失。

　　繞過他們右方的一堆儲藏箱，索龍本人出現，白色的制服在陽光下刺目地耀眼。

　　但遠不及圍繞在他身旁的六名突擊士兵盔甲晶亮。韓評估一下狀況，決定貿然地衝向幸運女神號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我只是想確認，你的駭客是維賓人。」索龍繼續說道，朝他們走來。「你們一遮蓋那些生化通訊頻道，就替我確認了假設。我只需要搜尋空港資料，找比從帕順總情局聯絡站發出的探測機器人早八天、十二天，或十七天抵達的船艦就可以了。」

　　「等一下，我被你弄糊塗了。」韓皺眉說道。「八天、十二天，或十七天？」

　　索龍微笑。「這些對維賓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數字。」他說道。「或許他們沒有那麼清楚地意識到這點，但還是深植於他們的思緒中。很明顯，你帶來的維賓人是你們這群人中的駭客首腦，所以一定也是由他侵入空港資料隱藏這艘船艦的位置資料。我還需要說下去嗎？」

　　「不了。」韓說道，一陣冷顫竄過全身。在他與莉亞位於歐羅木塔中的別墅，藍道聲稱、辯稱、堅稱他見過索龍，罔顧所有其他反證與論點。韓當時一直納悶，他的朋友怎麼那麼容易被嚇到。

　　他現在終於瞭解了。

　　「很好。」索龍說道，以韓一點都不歡迎的深刻瞭解端詳他。「那我們談正事了。」他略微抬高聲音。「少校？」

　　左方的另一堆箱子後繞出一名配戴少校徽章的年輕男子，眼神警戒地盯著犯人，右手握著雷射槍，左手則拿著一張資料卡。

　　「卡瑞森艦長，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上次的談話內容。」索龍繼續道，少校則朝他們走來。「你提議如果我想要拯救新共和免於目前的危難。我應該給你一份完整的卡瑪斯文件。」

　　「是的，我記得。」藍道說道。少校在他們面前一公尺處停下。「你告訴我那太花時間。」

　　「後來發現其實比我想得快。」索龍同意道。「就在這裡。」

　　少校舉起資料卡。

　　「你說就在這裡是什麼意思？」藍道問道，彷彿擔心資料卡即將爆炸般地望著它。

　　「卡瑪斯文件。」索龍簡單地說道。「是你的了。拿去吧。」

　　藍道緩緩、遲疑地接下卡片。「有什麼條件？」他朝後退一步的少校問道。

　　「沒有條件。」索龍向他保證。「就像我先前所說，我只想要幫忙。」

　　「你當然是想幫忙。」韓說道。在聽過元帥更為斯文的口氣之後，他的聲音連聽在自己耳朵裡都覺得刺耳。「就像你幫忙摧毀波森魏星上的聯合氏族大樓？」

　　發光的紅眼盯上他。「請解釋。」

　　「那場動亂背後有帝國團隊操控。」韓僵硬地說道。他身邊的藍道不斷發出要他安靜的噓聲，他自己也必須承認當面指控索龍可能頗缺乏外交手腕，但當時危急的是他的，更是莉亞的性命，再想到那場動亂所造成的死傷與損失，不可能讓索龍這麼敷衍兩句和解的詞語就善罷干休。「我們發現當時搭配克塞羅夜刺狙擊雷射來福槍使用的偏導水晶。」

　　他原本希望對方至少該出現一絲罪惡感或對這名字表示熟悉的表情，但索龍只朝他冷冷微笑。「是的，一柄克塞羅夜刺。」他說道，語氣染上苦澀之意。「看來仍是殺手與狙擊手的最愛。但這次你找錯方向了。六個月前，皇帝的最後五把克塞羅從瑪爾卡拉星上的總情局軍火庫中被偷走了。」

　　他的眼神精光大作。「如果你想找到槍，我建議你從上眾議員伯斯克‧佛瑞雅的宅邸開始。」

　　韓與藍道交換驚訝的眼神。「佛瑞雅？」

　　「是的。」索龍說道。「偷槍的人正是他的私人軍隊。」

　　「不。」韓說道，這個字自動躍上他的嘴邊。「太可笑了。」

　　然而……

　　佛瑞雅知道他跟莉亞要去聯合氏族大樓檢查波森財務的真實狀況，結果動亂之後這件事情也沒再繼續追查。這正是波森人典型的笑裡藏刀……

　　索龍聳聳肩。「我無意要說服你。如果你有心要找出真相的話，事實就在那裡。在這之前……」

　　他不等兩人回答，逕自轉身朝出口走去，一半的突擊士兵侍衛跟在身後同時離去，剩下的三名突擊士兵與少校等到他出了兩人視線範圍才轉身離開。當他們消失在門口時，屋頂上的一排突擊士兵也轉身離去。

　　瞬時間，只剩韓、藍道、洛伯特三人。

　　韓轉向藍道，發現對方從眼皮下瞅著他。「好吧，藍道。」他說道，試圖讓聲音維持平靜。他並沒有成功。「我想我該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了。」藍道說道，彎腰拾起地上的武器，同時快速瀏覽四周。「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可以嗎？」

　　「當然好。」韓說道，握住洛伯特的手臂，將他轉向幸運女神號的登機坪。「走吧。」

　　「你真該看看他們臉上的表情。」浮林說道，晃著杯中飲料，憂鬱的聲音與該是炫耀的言詞顯出不搭調的對比。「他們嚇得動彈不得，而且還試著不要顯露出來。其實還滿好笑的。」

　　「我相信你一定是很努力才克制自己不笑出來。」狄司拉酸酸地說道。「問題是，他們信了沒？」

　　「信了。」提爾斯向他保證，從數位板中抽出原本的資料卡，又挑出一張。「我們的元帥跟刷亮的透明鋼一般圓滑。索羅突然提到波森魏狙擊隊時，他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波森魏狙擊隊？」狄司拉立刻尖銳地質問。「我們的波森魏狙擊隊？納維特的小組？」

　　「別緊張，他是提到他們與波森魏氏族大樓動亂有關。」提爾斯說道。「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知道納維特又回去了。」

　　「希望沒有。」狄司拉咆哮。雖然整個計畫都記錄在裴列恩偷去的資料卡上，但就算他在篩選財務資料的閒暇之餘還有餘力注意到這一筆，裴列恩也不太可能會老遠跑去科羅森警告他們。「他們怎麼發現那場動亂是我們策劃的？」

　　提爾斯聳聳肩。「誰知道？不過那不重要，元帥很輕易地就把這個問題撥回去了。」他望向浮林。「瑪爾卡拉星上那個被劫走的軍火庫又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記得有聽說這件事。」

　　浮林啜著飲料。「你當然不記得。」他說道。「因為是我編的。我想這能……」

　　「你編的？」狄司拉打斷他。「你搞什麼把戲？」

　　「甩脫索羅的把戲。」浮林僵硬地說道。「幹嘛？你不同意嗎？」

　　「是的，我不同意。」狄司拉惡狠狠地咬牙說道。「這不符合索龍的性格。索龍不會亂編事實。如果他不知道某件事，他會直接說出來。」

　　「冷靜下來，大人。」提爾斯說道，但他望著浮林的神情似乎也不太滿意。「他必須說些什麼，不能一邊給科羅森卡瑪斯文件，一邊又掀起暴動。至少他爭取到拖延他們查出真相的時間。」

　　狄司拉嗤哼。「能拖得了多久。」

　　「夠久了。」提爾斯堅決說道。「七天內，新共和的內戰就將爆發。那時候，不會有人再關心幾場小暴動跟幾把克塞羅夜刺來福槍。」

　　他朝密門點點頭。「說到爭取，你跟我們的客人聊得如何？我們能獲得她們的效勞嗎？」

　　「我不知道。」狄司拉說道，雙唇緊繃。「謎影門不為帝國軍工作，這句話她至少跟我說了十五遍，不過呢，她還是同意要找她們的一名領袖來跟我們會談。而且她們有件非常想得到的東西，但我套不出到底是什麼。」

　　「她們想要復仇。」浮林嚴肅地說道。「現在所有人都想要復仇，」

　　「向誰復仇？」狄司拉問道。

　　浮林聳聳肩。「邊緣區的傳言是她們的世界幾十年前在一場對抗某人或某些人的戰爭中被摧毀。據說謎影門出租服務所賺回來的錢，到現在都還花在扶養倖存者上。」

　　「那個世界的名字是什麼？」狄司拉問道。

　　「我不知道。」浮林說道。「她們不太提起。可能是怕肇事者回來一鼓作氣把星球滅掉。」

　　「她提到為羅拉迪安復仇。」提爾斯沉思道。「會是那個星系嗎？」

　　「我沒概念。」浮林聳聳肩。「我甚至不知道羅拉迪安是人還是東西。」

　　「你說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狄司拉皺眉說道。「你那時聽起來像是再清楚不過了。」

　　「我那時也聽起來像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躲在門後。」浮林充滿耐心地回答。「當個好騙子的訣竅就在於說服獵物你知道的比實際上多。」

　　狄司拉皺起臉。真是個騙子。「當然。我忘了。」

　　「狄司拉，你不要給我端架子裝高尚。」浮林警告，臉色一沉。「你派那群卡夫力胡海盜去劫掠新共和貨運也是一場騙局，你那寶貝復仇運動其實也是。」他補充道，轉而瞪視提爾斯。「幾名帝國的煽動人員假裝是一大群不滿的人民。更不要提索龍這場戲。你們不喜歡騙局？很抱歉，你們兩個已經抽不了身了。看看帝國現在的狀況，你們也沒有選擇。」

　　雙腳悶蹬一聲踏上地面，他起身站起。「然後你們給我聽好。」他繼續道。「就算哪天你們掌握到你們需要的所有武力，你們還是需要我。」

　　他拍拍胸膛。「只有我熟悉邊緣社會。誰是海盜跟販子，上哪臨時去找獎金獵人，還有如果想要僱用傭兵團，也得靠我。只有我才能光靠杜林格鬥的方式就辨認出她是謎影門的。」

　　「我們不會跟你爭這點。」狄司拉說道，對騙子滔滔不絕的一番話略感驚訝。「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在說，如果你們這個索龍之手出現，你們可能就用不到我這個假索龍了。」浮林回斥。「但你們還是需要我。」

　　房間中沉默良久。浮林輪流瞪視兩人，略略喘息。

　　提爾斯首先打破沉默。「你說完了嗎？」他溫和地問道。

　　浮林端詳著他的表情，背脊似乎少了點僵直。「說完了。」他喃喃道。「我只是……這件事情會吵翻天，提爾斯，一路從科羅森吵到外星緣。除非索龍之手是住在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否則他絕對不可能對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們會保護你。」提爾斯說道。「我們真的會保護你的。別擔心。」

　　「是啊。」浮林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是啊。你們會的。」

　　藍道一扳超空間控制桿，巴司駿外圍的星空化為星線。「好吧。」他說道。他原本刻意要讓語氣顯得輕鬆，沒想到卻還是沙啞。「我想他是認真的。關於放走我們這件事。」

　　身邊的韓沒有發話。事實上，從索龍走出停機庫後，他說的話還不到十個字。藍道偏頭望著朋友，開始思索不知是不是該開始擔心他了。

　　韓想來是感受到對方的目光。「真的是他，對不對？」他靜靜說道，眼神駐留在翻湧的超空間宇宙。

　　藍道點點頭，覺得喉頭一緊。「絕對的冷靜，絕對的自制，從頭到尾預測到我們所有的行為。」他說道。「只可能是索龍。」

　　「太難相信。」韓望向藍道，嘴角抽動。「我想我原本不信。」他修正自己的話。「我在歐羅木塔對你說的話……」

　　「算了。」藍道說道，揮開韓的抱歉。「第一次的時候我也在那裡，我也不信。至少，我不想相信。」

　　韓搖搖頭。「我們有麻煩了，藍道。」他說道。「從現在起，我們不能信任我們眼睛所見、心裡所想的事情。索龍一旦出現，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這我不確定。」藍道遲疑地說道。「無論有沒有索龍，帝國還是只剩下八個星區。也許他就希望這樣，把科羅森弄得七葷八素到全部運作都凍結起來。」

　　「誰知道？」韓咆哮，語氣中滲入一絲火氣。至少他聽起來不再迷惘氣餒，也該是時候了，藍道心想。「他就是這點讓人發瘋。你試著想做什麼，結果很有可能是正中下懷。你什麼都不做，他正好把你綁得死死的。」

　　「所以你覺得他想要我們拿這個幹嘛？」藍道問道，舉起資料卡。

　　「我不知道他認為我們會怎麼做。」韓說道，伸出手拿過卡片。「但我跟你說我們要怎麼做。首先，我們來讀讀看這裡面是不是真的有大家那麼想要的名字。第二，我們一進到全像網就去聯絡莉亞，讓她知道我們拿到了。第三呢。」他比了比肩後。「我要讓莫艾吉放手去搞這個東西，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索龍藏起來的小祕密。」

　　藍道警戒地瞄著資料卡。「你覺得裡面會有祕密？」

　　「他是索龍啊。」韓僅僅這麼說。

　　藍道點點頭。「沒錯。」

　　韓站起身，最後一次檢查所有儀器。「來吧，我不信任讓這個東西碰我船上的電腦。」他說道，朝駕駛艙門走去。「我們去拿張數位板，看看裡面到底寫了什麼。」

曾真

《索龙之手二部曲II·未来之光》第二十四章


２４


　　狂野卡爾德號離開達亞克後首次的巡航暫時一無所獲，只看得到隱隱發光且扭曲的卡索裂痕，還有彷彿被暴力撕扯後留下的迷你星雲與一絲絲離子化氣體。第二次也是同樣結果，第三次亦然，直到夏達開始懷疑傳說中的失落星球艾克索克隆是否真的只是神話。

　　第五次停留時，他們終於發現了。

　　「看起來滿平和的。」站在夏達身邊的崔皮歐略帶懷疑地評論道，兩人正站在狂野卡爾德號的艦橋景觀窗前觀賞快速逼近的小星球。「希望他們會很友善。」

　　「我可不敢指望。」夏達警告他，感覺口中出現一陣陌生且不舒服的乾燥感。如果翠玉跟卡瑞森沒說錯，約吉．卡達斯正在下面的某處等著他們。

　　掌舵的歐棟半轉身。「我們要不要準備增壓雷射呢？」他詢問卡爾德。「萬一他們不高興有人打擾他們的隱私？」

　　夏達望向卡爾德。他把自己的緊張隱藏得很好，但在她眼裡依舊顯而易見。「我們是來談話，不是來打架的。」他提醒歐棟，語氣沉著。「我不希望下面的人有所誤會。」

　　「是沒錯，但經過達亞克那件事後……」

　　「我們是來談話的。」卡爾德重複，語氣不容爭辯。「希惜，發現任何感測器在偵測我們嗎？青，有通訊嗎？」

　　「目前我們沒有被偵測，艦長。」托歌利亞人說道，夏達注意到她的毛皮正略微舒張，她顯然也感受到了卡爾德的情緒。

　　「也沒有通訊，艦長。」青加了一句。「也許他們沒有看到我們靠近。」

　　「他們絕對已經看到我們了。」卡爾德說道，語氣中悄悄出現一絲沉重。「唯一的問題是……」

　　通訊器的一聲嗶響打斷他的話。「進入領域的星艦，這是特雷‧大衛上將，艾克索克隆聯合太空艦隊最高元帥霍曹‧達爾的副指揮官。」一個禮貌卻堅定的聲音說道。「請表明身份。」

　　青伸向他的控制台。「這是狂野卡爾德號，大衛上將。我們本著完全和平的來意，希望獲准降落。」

　　一段靜默。很長的一段靜默。夏達輕輕摩擦關節，心中勾勒出艾克索克隆聯合艦隊辦公室正熱烈爭執的景象。

　　「狂野卡爾德號，這是大衛上將。」聲音回來了。「有人告知我你們是來見約吉．卡達斯的。你們能確認這件事嗎？」

　　夏達仔細地端詳卡爾德，但除了嘴角微微一扯，別無反應。「我可以。」他說道，語氣略微空洞但仍然控制良好。「我需要與他洽談一件極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了。」又一陣靜默，但短得多。「他預期你要來嗎？」

　　嘴唇再度一扯。「我不知道用預期是否是正確，但我相信他是知道我要來的。」

　　「這樣是吧。」大衛說道，語氣突然轉為奇特。「好吧，狂野卡爾德號，你可在陵達塔城軍事降落基地的第十五號圈降落。傳送座標中。」

　　「謝謝。」卡爾德說道。

　　「有了。」歐棟低聲道，研究著領航螢幕。「看起來滿簡單的。」

　　「我們派了護航船艦。」大衛繼續說道。「我想我不用告訴你們需要與他們配合。」

　　「我完全瞭解。」卡爾德說道。「我到的時候會見到你嗎？」

　　「我很懷疑。」大衛說道，這次語氣確實一沉。「但也許我們大家都會很幸運。很難說。大衛離線。」

　　艦橋安靜片刻。夏達環顧眾人緊繃的臉龐、僵硬的肩膀、沉重的表情，判斷出如果他們一開始不知道自己陷入什麼處境，現在也該知道了。

　　但是她沒有看到他們有任何人想試圖退出的跡象。真正是一群完全忠誠、緊密的隊員，對首領完全效忠。

　　就像夏達當年對謎影門的理念同樣效忠，即使當謎影門中的人已經忘了這些理念時，她依然不變。

　　即使面對眼前可能帶來的危險，回憶依舊刺人。

　　「艦長，你的指示？」歐棟靜靜說道。

　　卡爾德毫無遲疑。「降落。」他說道。

　　陵達塔城是一座中型大小的軍事建築聚落，包括五十座大大小小的降落平台，很多平台上都已停著船艦。軍事區域則是被包圍在厚厚一圈民宅、商業建築、社區建築之中。整座城市旁有一道短卻崎嶇的山脈，城市的另一端則散成平原。

　　這裡沒有像潘布里克二號星的徹底搜查。

　　當狂野卡爾德號迫近地面時，也沒有任何海關或入境盤查。

　　大衛上將派去引導運輸艦前往預定降落圈的兩艘老舊星系巡邏船艦看著運輸艦降落後，便一語不發地重回空中。其他船艦的周圍有數百名男女與數十輛小型車輛自顧自地忙碌，完全忽視降落的異星船艦。卡爾德跟其他人走下降落平台時，心想著，或許整個艾克索克隆星上的人都在假裝訪客並不存在。

　　只有一個人例外。

　　「卡爾德艦長，你好啊。」恩圖‧尼開心地說道。「我上次在達亞克看到你的時候，你似乎碰上海盜麻煩。」他朝降落平台踏上一步，端詳船艦內部。「你那迷人的托歌利亞人會不會跟你同行？」

　　「不，希惜會留在船上。」卡爾德告訴他，頗為不解地打量著矮瘦男子。希惜在船員間的日益重要，但若要描述她，立刻出現在他腦海的形容詞絕對不會是迷人。

　　「太可惜了。」恩圖‧尼說道，再度望向夏達與崔皮歐。「那就這些人了？你不想多帶點其他人嗎？」

　　即使他刻意放鬆，卡爾德依然感覺全身肌肉再度緊繃。他當然想多帶點人手。首先想帶的就是狂野卡爾德號的全體船員，再加上星冰號與以太路號的所有人馬、貝爾‧埃伯力斯將軍手下全數新共和軍隊、俠盜中隊，還有四大族的諾里戰士。

　　但即便他能動用這些人，也毫無意義。卡達斯等的人是他，多帶人只是讓更多人冒險，這並非他的來意。「是的。」他告訴恩圖‧尼。「就這些人了。我猜，你是不是來帶我們去找約吉‧卡達斯的？」

　　「如果你想見他。」矮瘦男子說道，雙眼深思地望著卡爾德的臉龐。如同在達亞克上時，卡爾德可看透恩圖‧尼精心塑造的無害面具，瞥見真正的他。「好吧。那我們出發吧？」

　　他領著眾人來到降落圈旁的敞篷陸行艇。卡爾德注意到，雖然恩圖‧尼對他們的人數表露出驚訝，這艘陸行艇仍只有四人座。矮瘦男子熟練地駕駛陸行艇穿過人群車潮，朝群山開去。「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夏達問道，朝身旁比了比，恩圖‧尼正閃過一名移動特緩的燃料貨車。

　　「我想他們正在準備進行某種軍事移動。」對方說道。「士兵總是在移來移去。」

　　「我們離會見卡達斯的地方有多遠？」卡爾德問道，不是很有興趣艾克索克隆聯合太空艦隊的本日任務目標是什麼。

　　「不遠。」恩圖‧尼向他保證。「你有沒有看到正前方，有點靠山坡上的那棟淺藍色建築物？他就在那裡。」

　　卡爾德舉手遮起陽光，至少遠遠看來，不是個多了不起的地方。不是個碉堡，甚至不是棟豪宅。

　　事實上，當恩圖‧尼離開軍事基地，開始進入較為空曠的民宅區後，前方的淺藍色建築物看起來越來越像一棟簡單、樸實的房子。

　　夏達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卡達斯是住在那裡，還是只是跟我們會面的地點？」她問道。

　　恩圖‧尼朝她快速一笑。「妳很喜歡問問題，對不對？真是副善於思索的好腦筋。」

　　「問問題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夏達回答。「而且你還沒回答我。」

　　「回答問題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恩圖‧尼說道。「別這樣嘛，不用那麼著急……就不遠了。妳放輕鬆享受就好了。」

　　他們靠得越近，藍房子看起來就越小、越不起眼。

　　越小、越不起眼、越老舊，而且十分斑駁。

　　「正如各位所見，這棟房子是倚山壁而建。」恩圖‧尼評論道，陸行艇正經過最後一片房舍，開始跨越一片草原，草原中間竄流著一道急湍的小溪。「我記得原來的屋主認為房子這樣更能擋住東風。」

　　「那左邊又是怎麼了？」夏達問道，手指前方。「是不是有一側被拆掉了？」

　　「不是，是根本沒有建起來。」恩圖‧尼告訴她。「卡達斯一度開始想擴建，可是……妳等一下就明白了。」

　　一陣不愉快的麻癢竄過卡爾德的背脊。「你說我們等一下會明白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停下來了？」

　　恩圖‧尼沒有回答。卡爾德瞥向夏達，發現她正以奇特的表情望著他。

　　一分鐘後，他們抵達。恩圖‧尼讓陸行艇穩穩地降落在曾為雪白，如今油漆斑駁，顏色更因歲月與忽略褪去的門扇前。

　　「你帶路。」夏達對恩圖‧尼說道，敏捷地擋在卡爾德與房子中間。「我走在你後面，卡爾德在我後面。」

　　「這樣是行不通的。」恩圖尼說道。他搖搖頭，動作快速、緊張。

　　「只有卡爾德艦長跟我能進去。」

　　夏達眼睛瞇起。「讓我換個方式說……」

　　「沒關係的，夏達。」卡爾德說道，繞過她朝門口踏上一步。一旦離開了小團體，他與空蕩蕩的窗口間再無遮蔽，讓他格外地意識到自己的暴露。「如果卡達斯只想見我，那就照他的意思辦吧。」

　　「想都別想。」夏達不容拒絕地說道，握著卡爾德的手臂，硬生生地拉住他。「恩圖‧尼，要不就是我一起進去，否則連他都不用進去。」

　　「夏達，這樣是沒有用的。」卡爾德咆哮，瞪著她。她是想讓他還來不及為新共和請命前，就害所有人當場被射殺嗎？「如果他想要我死，一路上有一百多個地方都可以下手。他現在下手都行。」

　　「我知道。」夏達回應。「我不管。我是以你的貼身護衛身份前來，我就會這麼做。」

　　卡爾德望著她，一陣突來的奇特感覺竄過全身。

　　在歐羅木塔會見索羅、歐嘉納‧索羅，還有卡瑞森時，夏達只同意同行來幫助他們。在這兩個半星期中，她不情願的協助什麼時候蛻變成貼身護衛如此深重的承諾了？「夏達，我很感謝妳的關切。」他安靜卻堅定地說道，伸手蓋上她依舊緊握住他手臂的手。「但妳需要記得我們的大目標。我的生命以及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不是最要緊的。」

　　「我是你的貼身護衛。」夏達說道，一般地安靜，一般地堅決。「那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兩位。」恩圖‧尼開口。「兩位。我想你們誤會了。卡爾德艦長跟我必須先進去，但妳當然可以跟在我們後面。這只是因為……妳等一下就明白了。」

　　夏達看起來還是不甚高興，但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吧，那就這樣。」她說道。「只是記得，發生任何事，你會擋在我的射擊路徑正中央。你們兩個先走，然後是我，接著是崔皮歐。」

　　「這……夏達夫人，我相信我真的沒有必要跟你們一同前往。」機器人連忙向她保證，腳步快速朝陸行艇退後。「也許我該留在這裡守著陸行艇。」

　　「其實他可能會很有用。」恩圖‧尼說道，安慰地微笑。「來吧，崔皮歐，不會有事的。」

　　「是的，恩圖‧尼先生。」崔皮歐無奈地說道。他以微乎其微的聲音哀嘆，拖拖拉拉地站到夏達身後半公尺遠的位置。「但我必須說，我有種不好的感……」

　　「很好。」恩圖‧尼高興地說道。嚴肅的一刻一過，他又開始散發出慣常的無害氣質。「那我們出發吧？」

　　門沒有鎖。卡爾德跟在矮子身後，隨著離開陽光進入陰暗的房間內，感覺自己越發脆弱。

　　出乎他的意料，這間房間似乎有一段時間無人使用。散佈四周的少數幾件家具既舊又髒，跟房屋外表同樣露出長期無人打理的徵象。從外面看來如此幽暗、威脅的三扇窗戶，從裡面可清楚看出只是髒得不可思議，表面更被多年來風吹的灰砂刮得花白。靠著勉強穿過層層髒污的數道陽光，他可看到細長的蜘蛛網從椅子連到屋頂。

　　「這邊走。」恩圖‧尼說道，聲音打擾了詭異的氣氛，帶著眾人越過房間來到一扇閉起的門扉前。「他在這裡。卡爾德艦長，請做好心理準備。」

　　卡爾德深吸一口氣，聽到從身後傳來微弱的金屬摩擦聲，知道是夏達把雷射槍從槍套中鬆開。「我準備好了。」他說道。「我們速戰速決吧。」

　　「的確是如此。」恩圖‧尼伸手越過他，按下門扇的控制鈕。門發出微弱的吱叫，滑開。

　　最先襲向卡爾德的是那股氣味。充滿歲月與遙遠的回憶，還有喪失的所有希望。是疾病與疲累的氣味。

　　死亡的氣味。

　　房間本身很小，比卡爾德預期的小得多。兩邊牆上佈滿的層板堆疊著奇怪紛雜的小藝術品、看來無用的小玩意兒，還有藥瓶與醫療器具。大床占去絕大部分的空間，床腳離門不過一公尺，房間剩下不到兩個人立足的空間。

　　躺在一疊棉被下，輕輕哼著歌望著天花板的，是一名老人。

　　「約吉？」恩圖‧尼輕喚，進入門中。哼聲停止，但老人的視線依然盯著天花板。「約吉？有人來看你了。」

　　卡爾德來到他身旁，擠入僅剩的空間，腦中彷彿天旋地轉。不會的。這不可能是約吉‧卡達斯，不會是那精力充沛、脾氣暴躁、野心勃勃，幾乎一手創立史上最大走私組織的男子。「約吉？」他小心翼翼地喚道。

　　滿是皺紋的臉皺起，頭略略抬起。「莫坦？是你嗎？」

　　卡爾德疲累地吐出一口氣。那聲音、那眼神。沒錯，的確是他。「不是，約吉。」他輕柔地說道。「不是莫坦。是卡爾德。泰隆‧卡爾德。你記得嗎？」

　　老人的眼睛眨了數下。「卡爾德？」他以同樣不確定的聲音說道。「是你嗎？」

　　「是的，約吉，是我。」卡爾德向他保證。「你記得我嗎？」

　　一個微笑怯怯地浮現在老人臉上，肌肉卻彷彿老邁或疲憊得撐不住一個微笑而褪去。「是的。」他說道。「不對，你說你是誰？」

　　「泰隆‧卡爾德。」卡爾德重複道，口中嘗到失敗、失望與精疲力竭的苦澀。來了這麼遠。他們來了這麼遠來見卡達斯，請求他的協助。卡爾德對於這次會面的所有恐懼……他的恐懼、他的遺憾、他的罪惡感……都白費了。多年來他一直默默懼怕的約吉‧卡達斯已經不在了。

　　徒留一具空殼。

　　隱隱約約透過腦海盤旋不去的黑暗，他感到一隻手搭上他的肩頭。

　　「來吧，卡爾德。」夏達靜靜地說道。「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是卡爾德，對不對？」老人問道。枯瘦的手臂從棉被下伸出，漫無目的地揮舞一陣後才將頸後枕頭塞得更牢。「塔倫‧卡爾德？」

　　「是泰隆‧卡爾德，約吉。」恩圖‧尼糾正道，彷彿一名耐心滿滿的父母糾正很年幼的孩子。「我能幫你拿點什麼來嗎？」

　　卡達斯皺眉，頭再度癱回枕頭上，眼神又飄向不知在天花板上的何處。「Shem-mebal ostorran se匍mitas Mertan anial？」他喃喃道，聲音幾乎微不可聞。「Kar-mida David shumidas krree？」

　　「古塔米迪安。」恩圖低聲道。「他童年時的語言。他最近越來越常退化回說那個語言了。」

　　「崔皮歐？」夏達提醒。

　　「他在問莫坦今天有沒有來。」機器人翻譯。這次他難得地沒有提起他擅長於幾種溝通方式。「或是那個善良的大衛上將他本人。」

　　「沒有，他們都沒有來。」恩圖‧尼朝床上的人說道，示意卡爾德退出房間。「我等一下再回來，約吉。你先試著睡一下，好不好？」

　　他跟著卡爾德離開房間，伸向門扉控制鈕。

　　「睡？」老人微弱地哼道，沙啞一笑。「現在不能睡，莫坦。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多事情要……」

　　門扉關上，慈悲地擋下剩餘的話語。

　　「你看到他的情況了。」恩圖‧尼靜靜地說道。

　　卡爾德點點頭，口中嘗盡灰燼的滋味。這麼多年來……「他這樣多久了？」

　　「而且你一開始把我們帶來這裡幹什麼？」夏達質問道。

　　「我能說什麼呢？」恩圖‧尼說道。「他老了，很老了，所以有因年老伴隨而來的多種不同病症。」他明亮的眼睛轉向夏達。「至於把你們帶來，想來的人是你們。」

　　「我們想見的是約吉‧卡達斯。」夏達恨恨地吐出。「在裡面的那個人跟我們心裡想的不同。」

　　「沒關係的，夏達。」卡爾德說道。這麼多年……「不是恩圖‧尼的錯，是我的錯。我好幾年前就應該來了。」

　　他眨眨眼，清去突然泛起的淚水。「我想只剩一個問題了。恩圖‧尼，卡達斯曾經有座巨大資料卡圖書館。你知道圖書館在哪嗎？」

　　恩圖‧尼聳聳肩。「無論他怎麼處理那座圖書館，也都是我為他服務之前很久的事情了。」

　　卡爾德點點頭。連最後一絲在這裡找到卡瑪斯文件的希望也就這樣結束了。浪費的恐懼，如今也是浪費的旅程。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老。「謝謝你。」他說道，拿出通訊器，開啟。「丹金？」

　　「在這裡，老大。」丹金的聲音立刻傳來，帶有一絲緊張。「情況怎麼樣？」

　　「滿順利的，謝謝。」卡爾德說道，給予一切安好的信號。「任務結束。準備船艦，我們一到就離開。」

　　「這可能有點困難。」丹金說道，語調一沉。「這裡快發生事情了，老大，要發生大事。空港中的每艘船艦都準備要戰鬥。」

　　卡爾德皺眉。「你確定？」

　　「我很確定。」丹金說道。「他們運上一排排的飛彈、槍手用的太空衣，各種設備都有。而且他們好像也在很多民航船艦上武裝。」

　　「是雷卡斯跟他手下的海盜們。」恩圖‧尼在卡爾德身邊靜靜說道。「顯然他們其中一人尾隨你來了。」

　　卡爾德皺眉，他精心規劃的如意算盤又崩毀了一塊。他原來十分篤定雷卡斯是被卡達斯僱用後帶來這裡的。「不應該有人能跟我們進來。」他告訴恩圖‧尼。「我們一向很注意自己留下的行跡。」

　　恩圖‧尼再度聳肩。「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辦到的。我只知道他們成功了。根據大衛上將的說法，他們所有艦隊都從藏身之處離開，正在前來艾克索克隆的途中。」

　　「我們降落前你就知道這件事了？」夏達質問。「那你為何什麼都沒說？」

　　「我該說什麼？」恩圖‧尼反問。「傷害都已經造成了。他們也都找到艾克索克隆了。」他朝上方比了比。「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想親自把你從達亞克接來，卡爾德艦長。他們沒辦法追蹤我的船艦。」

　　卡爾德蹙起臉，他的罪惡感還不夠深重嗎？現在又出了這件事。「他們要多久後才會抵達星球？」

　　「不好意思。」崔皮歐在恩圖‧尼開口前插話。「如果海盜來了，我們是不是該計畫離開了？」

　　「他說得沒錯。」恩圖‧尼同意。「不過，也沒必要催你們。他們至少還要八個小時才會到，可能還要更久。」

　　「那你們呢？」夏達問道。

　　恩圖‧尼的嘴巴噘起。「我想我們不會有事的。據說聯合太空艦隊滿不錯。」

　　「也許對付一個走私客或跑單幫的還行。」夏達陰沉地說道。「但我們現在講的是雷卡斯。」

　　「這是我們的麻煩，不是你們的。」恩圖‧尼堅決說道。「你們最好準備離開了。」

　　卡爾德突然意識到他的通訊器還開著。「丹金？」他喊道。「你都聽到了嗎？」

　　「我們聽到了，老大。」丹金確認。「你還要我準備船艦嗎？」

　　卡爾德望向恩圖‧尼身後的陰暗窗戶。在窗戶後的人，因為他的行為而遭遇生命危險，雖然這並非他的本意。

　　也就是說，他根本別無選擇。

　　「是的，準備船艦。」他告訴丹金。「但準備進行全面攻擊。」

　　他回望恩圖‧尼。「我們要留下來戰鬥。」

烽火狂焰

对这种跳越势阅读，感到蛋疼，坑呀

Alan-Scott

用这个贴接着更下我弄得未来之光（下）的扫描整理吧。

Alan-Scott

25

爆特·泰瑞克心想，投机事业号再混乱，也不过如此了，而且既然是投机事业号，也就是说并非普通的混乱。
到处都是人：新共和的技师、工人及坐办公桌的，好几千人，爬满他的灭星者战舰上每个角落。修东西、加东西、拆东西、升级东西，偶尔因为高兴还乱改东西。他自己的人反倒被压下、推开、取代，或根本被这麽庞大一群在他船上横冲直撞的修复工人碾过。
而在这其中的中央，仿佛是龙卷风暴中的台风眼，是贝尔·埃伯力斯将军。
「昨晚又有五艘战舰抵达星系。」一名看来颇为慌乱的副官说道，小快步以跟上贝尔·埃伯力斯利落的步伐，沿着右弦十六号武器设置走廊大步前进。爆特的腿较长，所以比较没有跟上的问题，但他还是认为以时间这麽早而言，贝尔·埃伯力斯精力旺盛得实在不合理。「自由之怒号、敏夺之魂号、星线战士号、星际哨兵号，还有威灵复仇号。」
「很好。」贝尔·埃伯力斯说道，在一面增压雷射荧幕边停下。「加尔纷号与贝雷汀号呢？」
「还没有消息。」副官说道，检查自己的数位板。「我也听说卫伯里号也到了，但目前还没有报到。」
「他们到了。」爆特开口。「至少温俄舰长到了。她那些铁手指在铁啤酒管上留下很难认错的印子。」
副官眼神一沉。「所有抵达的船舰应该都要立刻报到。」
「没关系。」贝尔·埃伯力斯要他冷静。「别担心，他们不久就会出现的。艾力克斯可能只是希望她的船员能趁命令还没满天乱飞前放松一下。」
「需要休息的不只他们。」爆特低声喃喃道。
道。贝尔·埃伯力斯微微皱眉，好像刚刚才发现壮硕男子的存在。「你有什麽事吗，泰瑞克？」他问
「只是想知道我船舰上的工程什麽时候会结束。」爆特说道。
「快好了。」贝尔·埃伯力斯说道。「上尉？」
「看起来主要的修整工程会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完成。」年轻男子确认，研究自己的数位板。「可能还有一点零星要收尾的部分，但可以在前往小雅加的途中完成。」
贝尔·埃伯力斯望向爆特。「还有别的事吗？」他问道。
「有的。」爆特说道，他停语，刻意望着副官。
贝尔·埃伯力斯懂了他的暗示。「上尉，去检查第七号曳引光束设置点。」他说道。「确定平衡微调正确无误。」
「是的，长官。」副官说道，朝爆特投了一个打量的眼光，然后快步朝走廊彼端走去。
「我们来这里，比较不挡路。」贝尔·埃伯力斯提议，走到一扇标有紧急医疗站的大红符号门前。
两人进入房间。「到现在为止，你一直都满安静，没多提这个小劫掠计划的细节。」门在他们身后一封起，爆特就开口问道。「我想该是我听听细节的时候了。」
「没有多少细节可说。」贝尔·埃伯力斯说道。「我们会带投机事业号穿过他们的警戒线，然后如果顺利的话，再通过他们的主要防御线，一旦进去后，剩下的军队会从超空间宇宙跟着我们进入，接着攻击防御线。运气好的话，帝国军会忙到来不及注意我们。」
「这当然要是他们第一眼看到我们时没把我们钉在墙上。」爆特郁郁地指出。「如果真能这样的话，然后呢？」
「小雅加上有一个据我所知是所有帝国设施中都没有的特殊点。」贝尔·埃伯力斯说道。「有一条从环绕星球的主总情局站延伸出大约一百公尺的走廊／通道管，管子的末端有两座环绕计算机站。」
爆特皱眉。「奇特的设计。」
「目的是在于让高阶非军方研究人员能存取计算机系统，却不需要让他们真正进入总情局总部。」贝尔·埃伯力斯告诉他。「塔金总星区长有很多比较私人的事情都是透过小雅加在处理，他甚至不愿意让他的政治敌手瞄到他的行为。」
「好吧，所以有个这麽方便的远端计算机连结。」爆特说道。「我想它该不会也有个同样方便的开口好让我们进去吧？」
「是有开口，但很不幸都不太方便。」贝尔·埃伯力斯说道，语音转为严肃。「我们可能要把通道中间炸个洞，让我们的黑客穿上太空衣进去。」
爆特嗤哼。「没错，就在太空站中间炸个洞，他们当然不会发现。」
「有可能。」贝尔·埃伯力斯说道。「主舰队此时会不停发射质子鱼雷，帝国军可能会认为是刚好穿透的.·····」
「如果他们不这麽想呢？」
贝尔·埃伯力斯耸耸肩。「那你跟投机事业号上的船员只好开始赚点辛苦钱。我们得挡他们久到足以让黑客有时间拿出一份卡玛斯文件，然后把结果传到攻击的船舰上。」
泰瑞克再度嗤哼。「我无意冒犯，将军，但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差劲的计划了。我们拿到文件后，要怎麽办？」
贝尔·埃伯力斯直视他的双眼。「我们发生什麽事并不重要。」他直接了当地说道。「如果他们接受我们投降，很好。如果不接受······那他们会把我们所处的投机事业号变成一堆废铁。」
「等一下。」爆特说道，皱起眉头。在那糟得令人喘不过气的计划中，他突然注意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词。「你说我们是什麽意思？我以为你要跟主要舰队在一起？」
贝尔·埃伯力斯摇摇头。「这艘船对整个行动而言是关键。」他静静说道。「这艘船必须撑得够久，以取得卡玛斯文件，然后穿透帝国军任何通讯防堵，把文件送出。这是最需要我的地方。所以我会待在这里。」
「你天杀的给我等一下。」爆特低吼，站直一米九的身躯。「这是我的船。你跟我说过我还是舰长。」
「你还是舰长。」贝尔·埃伯力斯说道。「我只是上将。」
爆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早该知道贝尔·埃伯力斯不会主动释出任何好处。他早该知道的。「那如果我拒绝把指挥权交给你呢？」
贝尔·埃伯力斯略略抬起眉毛。
爆特点点头，口中一阵酸涩。投机事业号上现在爬满了贝尔·埃伯力斯的人，他根本无须回答这个问题。「好吧。」他低声道。「我早就知道我会后悔了。」
「你想的话可以留在这里。」贝尔·埃伯力斯提议。「我相信科罗森会补偿·······」
「算了。」爆特恨恨地吐出。「这是我的船，你绝对不可能带它上战场却不带我。没什麽好讨论的。」
贝尔·埃伯力斯微微笑。「我了解。」他说道。「相信我，我了解。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现在就这些。」爆特闷闷地说道。「你这三天或许该试着看看能不能想出更好的计
画。」
「我会努力的。」贝尔·埃伯力斯承诺。他转身朝门走去-
「等一下。」一个新的念头进入爆特脑中。「你说你要在外连的计算机站中炸个洞。如果里面有人呢？」
「我不认为里面会有人。」贝尔·埃伯力斯说道。「我怀疑现在还有人使用。况且，我想不出什麽别的方法。」
「但是如果里面有人呢？」爆特坚持。「你刚自己说过那地方只有非军方人士在使用。你在墙上炸个大洞会杀死他们的。」

Alan-Scott

一道阴影似乎蒙上贝尔·埃伯力斯的表情。
「是的。」他静静说道。「我知道。」
「好吧。」克里夫说道，研究他的腕表。「已经四个小时了。你觉得还要多久，再两个小时他们才会开始慌？」
纳维特耸耸肩，自己心下快速盘算一番。他跟克里夫这段时间内都大刺刺地在别的地方出现，以防有人追踪，但根据潘辛的报告，把他们小小的有机定时炸弹接到波森技术人员的衣服上这件工作，跟织珠宝网一样顺利。离这些技术人员进入德雷福斯塔恩的护盾发电大楼已经有四个小时了，再给他们一个小时，炸弹就会完全显形，然后再两个小时，波森人就会完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时试过能处理的所有方法·······「我猜至少还要三个小时。」他告诉克里夫。「他们不会急着找从异星来的人。」
「反正我们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上场。」克里夫一耸肩说道。
店门口雀跃得令人烦怒的门铃因门大开而响起。他将五官安排成克里夫称为认真但愚笨的表情，抬起头。
感觉表情凝结在脸上。走进店里来的正是那两名新共和军人。
身旁的克里夫在喉头发出闷闷的咯咯声。
「安静。」纳维特低声道，脸上加了一道略微谄媚的微笑，兴致勃勃地越过柜台朝访客跑去。「祝两位有个愉快且多利的一天，嗯，就是你们常讲的那句话啦。」他说道，将声音调成急于贩售的商人会用的悦耳却微微催促的声调。「我能如何协助二位？」
的。「我只是看看，谢谢。」其中一人说道，两人正在一排排笼子间穿梭。纳维特注意到，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一般的高矮，都有略微发白的褐发，说话的人有褐色眼睛，另一人则是绿色。
一近看，褐色眼睛还特别有点面熟。「没问题，没问题。」纳维特说道，以传统店主的方式伺候在一旁。「你们在找什麽特别的吗？」
「没有。」绿眼睛说道，望着底下的波皮安兽笼子。「这是什麽？波皮安兽吗？」
「当然是。」纳维特说道。两人也都有淡淡的科瑞利安腔调。「你很熟宠物种类嘛。」
「懂一点。」绿眼睛说道，盯着他的眼神中有一抹纳维特毫不喜欢的精光。「我以为波森人对波皮安兽过敏。」
「是啊，我想有的人会过敏。」纳维特一耸肩说道。
「那你还把牠们带来波森魏？」
纳维特摆出迷惘的表情。「当然啊。」他说道，试图加入受伤之情。「就因为有些人会对某些东西过敏不代表别人不想買。况且也不是所有波森人都对牠们过敏，而且这里还有很多波森人以外的人。」
褐眼睛打个喷嚏，打断他。「你看吧？」他说道，手往对方一指，好像那个喷嚏是某种证据。「这里可能有些让他过敏的东西，但你们还是进来了，对不对？我敢打賭我能帮你们找到很适合做宠物的东西。」
门铃再响，纳维特转身看到一名瘦弱的老妇走进来。是克里夫提到过那个边缘社会来的同伴？「妳好。」他说道，朝她点点头。「祝妳有个愉快且多利的一天。我能提供妳什麽样的协助呢？」「希望可以。」她说道。「你们有拉特·西司特兽吗？」
纳维特感觉喉咙一紧。拉特·西司特兽是什麽鬼东西？「我没听过这名字耶。」他小心地说道，知道宁愿承认也不能假装知道他其实一无所知的事情。「不过我得查查名单，看我们能不能引进。牠们是什麽样的生物？」
「其实也没有那麽受欢迎。」妇人说道，语调虽然轻松，但她跟绿眼睛一样仔细地在注意他。
「牠小而灵敏，有米色条纹的毛皮还有可缩回的爪子。在高山区域有时候会用牠们来护卫牲口。」
「喔，我知道。」克里夫从柜台另一边喊道。他很自然地靠近，完全没露出他在柜台表面下绝对藏着的数位板。「妳是在说克度林·克里司兽。」
「喔·······克度林·克里司兽（编按：Krisses，应该是暗示「危机：risis」一词）啊。」纳维特了然地点点头。他也没听过这种生物，但克里夫的提示很明显。「我只是没听过另外一个名字。克里夫，我们能不能引进来？」
「我看看。」克里夫说道，特别故意地把数位板拿到柜台上，假装啓动它。
「这是什麽东西？」褐色眼睛喊道。他正站在毛克伦兽的缸子前，带着警戒的表情看着牠们。「毛克伦兽宝宝。」纳维特告诉他，来到他的身边，宠溺地低头望着在彼此身上打滚的娇小蜥蜴。「今天早上才刚孵出来的。很可爱，对不对？」
「太可爱了。」褐眼睛说道，听起来一点都不真诚。
「有了。」克里夫喊道。「克度林·克里司兽。我看看啊.·····」
纳维特的通讯器发出哔响。「抱歉。」他说道，拿出通讯器，一阵忧虑突然席卷而来。如果这是他们在等的电话·······「你好？」
「这是珍禽异兽宠物馆的老板纳维特吗？」一个硬邦邦却听来焦急的波森声音问道。
「是的是的。」纳维特说道，试着装出认真却愚蠢的开朗。的确是这通电话，但运气却背到居然有两名新共和的间谍站在这里听他说话。「我能如何服务你？」
「我们在这里有一起很小却严重的昆虫繁殖问题。」波森人说道。「我们试图杀害牠们，但到目前为止毫无功效。我们在想你身为异星动物的商人，或许有些建议。」
「可能会有。」纳维特说道。「克里夫跟我在进入动物这一行之前有做过杀虫子的工作。是什麽样的虫子？」
「我们的专家并不认得。」对方说道，听来十分气恼。「我们只知道牠们很小，对我们的杀虫方式毫无反应，而且会不时发出大声的嗡嗡声。」
「可能是斯克龙奇虫。」纳维特迟疑地提议道。「他们会发出满烦人的声音。或是阿福轮虫·······等一下，我敢打賭是铁螨。你那里有电器或是重型机械吗？」
通讯器传来某种窒息的声音。「是有不少。」波森人说道。「铁螨会做什麽？」
「会嚼透金属。」纳维特说道。「当然不是真的······嚼······透金属，牠们会分泌酵素去····」
「我不需要这些生理细节。」波森人打断他。「我们要怎麽清除牠们？」
「我想想啊。」纳维特说道，沉思地摸摸下巴，完全是演给新共和特务看。绿眼睛的眼中又发出那种光芒了·····.「首先你要先喷点东西。你手边有科特蓝汉喷剂吗？你需要全名的话是科地欧林·特蓝汉司可化学剂。」
「我不知道。」波森人说道。「但我相信我们可以自己调出来。」
「调之前要确定那个人知道他要做些什麽。」纳维特警告。「这东西乱洒一通是没有效果的。」对方一顿。「这话是什麽意思？」
「我是说这东西不能用来到处洒的。」纳维特说道，让声音多一丝不耐。「你要洒到牠们会去进食的所有点，但也要留下足够的空间.·····」他叹口气。「妳听我说，这不是外行人能搞定的事情。我们有喷洒的器具，我们拿它来为笼子及动物消毒。你帮我们弄来科特蓝汉喷剂，克里夫跟我就能帮你处理掉整个问题。」
「不可能。」波森人尖锐地说道。「异星人不准进入这区。」
「喔，好吧。」纳维特耸耸肩。他本来就猜到第一次会被立刻拒绝。「我只是想帮你忙。你有很多时间趁那一族还没造成太大损害前清掉牠们。」
他皱眉，仿佛刚想到什麽。「是只有一窝，对不对？当牠们嗡嗡叫的时候，是一个音还是好几个音？」
一阵短暂沉默。「有几个音。」波森人说道。「五个或六个。」

Alan-Scott

纳维特低低吹声口哨。「五窝？天哪。嘿，克里夫，他那里有五窝耶。好吧，那祝你好运，我相信在那几窝开始内斗前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清掉牠们的。」
他关起通讯器。「五窝。」他喃喃道，一面摇头。「哇。」
「惊人啊。」绿眼睛同意，眼神仍然闪亮，「满少见的害虫，那些铁螨。」
「有时候会跟船舰一起过来。」纳维特说道，希望他能读懂对方的表情。绿眼睛是有疑心，但他是对纳维特本人有疑心，还是对铁螨状况有疑心？「我也有听说牠们会搭在麦那克兽的背上，有点像跟着捡食剩下的.·····」
通讯器再度发出哔声。「抱歉。」他说道，拿出通讯器。「你好？」
「这里是现场指挥官特利比亚。」同样的波森声音传来，听来恼怒。「我刚刚跟你通过话。」「有的，有的。」纳维特说道。「我能帮上什麽忙？」
「我被授权询问你要多少费用来清除铁螨。」特利比亚说道。
「不多。」纳维特说道，小心地压下微笑。从特利比亚的声音听来，改变官方立场并非他的主意。「事实上，只要你们出科特蓝汉喷剂，那······听着，海关的人说我们需要一张特别的商人执照才能在德雷福斯塔恩外卖我们的宠物。你帮我们弄到那张执照，我们就免费服务。」
「免费？」特利比亚重复道，声音低了好几度。「为什麽这麽慷慨？」
「你听好，我见识过铁螨的威力。」纳维特硬邦邦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我会想要在铁螨丛生的城里做生意，那你就想错了。我们越快开始，就越快能处理掉牠们。你帮我们弄来商人证跟藥水，我们就算扯平了。」
「我相信这点可以办到。」特利比亚迟疑地说道。「你们进入设施之前，人跟机器都要经过完全的检查。」
「没问题。」纳维特说道。「这其实还满好玩的，让我想起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你要我们什麽时候过去？」
「一艘陆行艇会在三十分钟内接你们。」波森人说道，他听起来还是不甚高兴，但语调中谨愼地出现一丝松懈。「准备好出发。」
「会的。」纳维特承诺。
波森人懒得说再见就挂断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世事真难料啊，是吧？」纳维特饶富哲理地说道，将通讯器收起。「抱歉，各位。太太，妳要我们帮妳订几只克里司兽吗？克里夫，你有没有在名单上找到？」
「我们可能可以跟艾斯洛上的供应商订，两三天就到了。」克里夫回报。「当然也可以直接从克度订来，应该会便宜一点，但时间要花得比较久。」
「妳今天想下单吗？」纳维特期盼地问道。「妳只需要押十分之一的订金。」
老妇摇摇头。「我想我要先去看看别家有没有现成的。」
「好吧，如果别人没有，欢迎妳回来。」克里夫朝三人离去的背影喊道。「我们的快捷服务收费很合理喔。」
「我们会记得的。」褐眼睛承诺。「谢谢，我们可能会再回来看看。」
三人鱼贯而出，经过前窗，门在他们身后关起，也挡住纳维特的视线。「我打賭你们会再回来。」他轻轻地自言自语。
务。摇摇头，他将他们抛诸脑后。边缘社会的扒手，甚至是新共和的特务，跟眼前的事情比起来，依然微不足道。重要的是他们透过护盾发电机技术人员的衣物，所带进去的小铁螨定时炸弹圆满达成任
现在轮到克里夫以及他去完成他们的部分了。
「我们开始准备。」他说道，动作快速地朝后方走去。「不能让波森人久等。」
「就是这里。」海斯提夫将军说道，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你工作的地方。」
「好的。」甘特说道，紧张地瞄着身后的狭长走道。这里离主基地颇有一段距离，海斯提夫也向他保证过已经没什麽人会来这里，但毕竟那里就是一整座帝国总情局基地，他甩脱不了自己正在接受恶意目光监控的感觉。
伴随着一阵窒闷的空气，门打开。
「好了。」海斯提夫说道，示意他前进。「进去吧。」
甘特踏入门中，从眼角朝海斯提夫瞥了一眼。他知道裴列恩上将有为他担保，但后者依然是帝国军官，而甘特是来自新共和。如果这个叫狄司拉星区长的人想要解决掉他，这里就是再适合不过的场所。
然后他首次见到房间本身······「这是你暂时的新家了。」海斯提夫从他身后说道。「你觉得怎麽样？」
甘特几乎没听到他说什麽。他一面环顾窄小的房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间里塞了一台顶峰四四八型资料筛选机、一对费都科斯基型D／平方解密／译码机、五台威克斯托姆K二二O型重型周边处理器、一台玫里琅一二二一型全区数字分析仪-
「这些器材可能跟你平常惯用的差许多。」海斯提夫充满歉意地说道。「但希望还堪你使用。」而在房间正中央，居然是一台全新瑞克浩司主线七O型终端机。一台主线七O型······「是，不太一样。」甘特勉强挤出，依旧双眼凸张地望着闪闪发光的器材。这整间房间都要让他用吗？他一个人用？「但应该满适合的。」
「很好。」海斯提夫说道，越过他身前穿过房间，打开另一扇甘特还没注意到的门。「你的起居区域在这里，所以你根本不需要离开这区。事实上，也许我离开之后你就该改一下门锁的密码，以防有人一不小心闯进来。」
「没问题。」甘特说道，先前对此地的紧张感荡然无存。「我会把它封得死死的。我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吗？」
「请自便。」海斯提夫说道。甘特隐约地感觉到对方正以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你如果需要什麽东西的话，知道如何联络我。祝你好运。」
「没问题。」甘特说道，海斯提夫则离开门口。又一阵微风后，留下甘特独自在房间里。
背包丢下，他把它朝起居区的方向大脚一踢，完全忘光什麽帝国星区长、可能的危险，甚至即将爆发的内战。
拉出椅子，他在主线七O型终端机前坐下。
有得他好玩了。
经过足足一整个小时的扫瞄和检查，接受纳维特觉得是德雷福斯塔恩半数的波森魏安全警卫队成员警戒的眼神与粗暴的双手后，现场指挥官特利比亚带着明显的不情愿、满腹对现状的不满，却又无法可施的无奈，终于领着他与克里夫进到护盾发电机大楼的底层。
「眞惊人啊。」纳维特朝对他摆出凶神恶煞模样的守卫们评论道，同时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
「看得出来你们为什麽急着要处理掉牠们。」
他将科特蓝汉喷剂的铁桶扛高肩头。「好了。」他说道，挥挥手中细长的喷嘴。「首先你要让我知道，哪些是你绝对不想要牠们侵入的精密或重要部分。」
「我们希望牠们哪里都不要侵入。」特利比亚斥骂，皮毛翻滚。
「当然，这是当然。」纳维特安抚对方。「我只是说，你想要我们从哪里开始喷？应该先处理比较精密的部分吧。」
特利比亚的毛皮再度波动。「我想这是合理的。」他闷闷不乐地说道。显然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诉两名人类，他们宝贝的护盾发电机哪里最重要。「这里。」
当然这也无所谓，纳维特很清楚这栋大楼里的所有东西都放在哪里，他与克里夫都不需要波森人指出致命点在何处，可是这问题是认真却愚蠢的宠物店老板会问的，况且，他很好奇在这种危机中，波森人有多诚实。
「你可以从这里开始。」特利比亚说道，停步指向一座完全非必要的备用通讯控制台。
「好的。」纳维特说道。显然，不很诚实。

Alan-Scott

他们足足喷洒了十五分钟，繁复地画出一圈圈的化学藥剂，这是杀死铁螨的唯一方法，然后，事情开始有趣了。
「接下来是这个。」特利比亚说道，一只手保护地放在负责维持撑起星际护盾的不同柱子间，动力频率连接的控制台之一。
「好的。」纳维特说道，一步步走向控制台，心跳也突地加快。
就是这里，捅向多年来骚扰帝国许多的这族的第一刀。波森技术人员已经移除最上层的控制面板。纳维特以几乎难以察觉的手法改变了握住喷嘴的方式，然后蹲下，将喷嘴深入无数机械的深处，小小一喷。
但这次他不只留下杀铁螨的科特蓝汉喷剂凝结在回路卡上，并逐渐滴在下方的动力线与风扇箱。
这次，他握把的方式让喷嘴把手中的细筒缓缓将筒内的特调液体混入杀虫剂中。
波森人花了一个小时，地毯式地用各种想得到的方式扫瞄他们的所有器材，寻找武器、间谍器具、爆炸物、毒藥、昏睡剂、酸剂、钢丝，还有可能另外五十种他想不出来的威胁。
但百密终有一疏，没有人想到要检查是否有食物，不过这栋发电机大楼内可能不会有人觉得这种饮料美味。连铁螨都不会想吃，而这些恶心的害虫责任已了，该是牠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他与克里夫花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系统性地扫过整栋大楼，布下杀虫网，也在二十几个精心挑选过后的地点洒下特制的液态养剂。当他们工作结束时，科特蓝汉喷剂浓重、又酸又甜的气味，厚得象是一层需要用手拨开才能通过的阻碍。
「好了。」纳维特开心地说道，他们终于被护送回安全入口区。「第一步结束了。再下来只要找个扩音器然后放出每巢不同的音频，这会让牠们无法相互交谈，更无法加快繁殖好与其他巢开始打架。让科特蓝汉喷剂有点作用的时间。你懂吗？」
「懂。」特利比亚说道，表情些微好转，至少这些异星人已经与他的宝贝机器没有直接接触。「需要多久？」
「嗯，大概一个星期就够了。」纳维特说道。「保险起见是八到九天。有些巢比较难杀。不过别担心·······他们在这期间不会吃多少东西，主要就是会慢慢死掉。」
「很好。」特利比亚迟疑地同意道。「那我剩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说这种害虫很少见。那牠们是怎麽进来的？」
纳维特尽量装作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基础已经打好，但不代表他们已经脱离险境。如果波森人决定要抱存多疑，回头把他与克里夫做的一切清掉，那整件事情就等于白做了。「你问倒我了。」他说道。「你们过去一两个星期中有没有搬进新设备？」
波森人的毛发不确定地波动。「七天前刚到两样设备，但被带进来之前都有通过细密扫瞄。」
「是啦，但我想你们的扫描器没有设定要搜寻像这种靠大量金属维生的东西。」纳维特指出。这句话算是安全，因为波森人的扫描器也没发现这些小混蛋跟着技术人员的衣服一同进来。「说实话，我想没有人真的知道牠们是从哪里来，又如何四处散播的。牠们有事没事就会出现，然后搞出一堆麻烦。不过有可能是跟设备一起进来的。或许你该抓个两只，然后用牠们来重新设定扫描器，好让牠们不会再作乱。」
「多谢。」特利比亚略略不满地说道。显然他这麽高级的波森人不习惯别人把显而易见的事情说给他听。
「不客气。」纳维特高兴地说道。认真而愚蠢，他这种类型的人只会听表面意思，不会注意暗示。「很高兴我们有帮到忙。那你会帮我们弄来那张商人证，对不对？」
「我会尽力协助。」特利比亚说道。
这跟他当初答应的并不太一样，纳维特注意到。但这没关系。六天后，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特利比亚将不复存在，德雷福斯塔恩也一样，而藏在外面的帝国灭星者战舰将尽其所能地摧毁波森魏星。当那天到来时，纳维特打算从其中一艘灭星者战舰上下望这个残破的星球，然后纵情大笑，但目前而言，他只需微笑。「太棒了。」他高兴地说道。「非常谢谢。妳们如果还需要帮忙，打通电话来就行。」
他与克里夫回宠物店的路上并未交谈。进到宠物店后也没说话，至少并未涉及谈重要的事，直到他们以藏在点点蝇里的间谍麦克风探测器仔细扫瞄对方一遍。
即使特利比亚不喜欢他们，他显然对他们也不太具有疑心，因为间谍器材扫瞄什麽都没找到。
「太马虎了。」克里夫闷哼道，一面将扫瞄器材藏好。「他们总应该想听我们相互恭贺居然这麽廉价就弄到了执照。」
「我相信他们在找我们之前，一定已经做过背景调查。」纳维特说道，嫌恶地抽抽鼻子，一面拍着衬衫。那该死的科特蓝汉喷剂什麽都会沾上。「你有没有机会看到我们的动力线是从哪里进到大楼的啊？我没有走到大楼的那一侧。」
「我有看到。」克里夫点点头。「他们已经帮其中一条动力线做了分叉，可能是准备要接上特利比亚提到的新设备。」
「但他们还没把墻打开吧？」
克里夫摇摇头。「他们没那麽笨。整座墙都还在。」
「算了。」纳维特说道，耸耸肩。如果那座一公尺厚、特强、重型、多层、无法穿透的墙不存在了，的确会很方便，但也并非必要。
「我只是担心还需要六天才能诱发。」克里夫继续道。「我们留下的东西不会挥发吗？」
「没有问题。」纳维特向他保证。「现在麻烦的是要挖到通过那个霍丁人的店下方的电缆，然后把它截断，却不会触发一路从这里到德雷福斯塔恩的所有警报器。」
「你觉得他们连通道本身都有设警报吗？」
「如果是归我管，那我当然会。」纳维特说道。「霍维克跟潘辛可以一关店就把我们弄进去，但每天晚上能工作的时间还是有限，所以不宜躁进，一步步地来，六天应该没问题。」
「我想是吧。」克里夫说道，突然严肃起来。「当然，这是要在我们还有六天的情况下，还是说你终于决定要处理掉那些新帝国特务？」他突然手指一弹。「该死的，我刚想起来那张脸。魏奇·安提力斯。」
「你说得没错。」纳维特说道，皱起眉发现自己迟迟到现在才把褐眼睛的脸跟人连起来。魏奇·安提力斯将军，正是那活该被无限诅咒的侠盗中队的首领。这个小小、无足轻重的X翼战机为帝国带来的麻烦，可能远超过整个宇宙中的波森人。
「那会让事情棘手许多。就算没有这几个赫赫有名的新共和显要搅混进来，一起三尸的谋杀案也还是会闹出相当大的风波。」他让眼神在店中穿梭，望向一排排笼子，与气味及声音的微妙综合。这麽一家无害的宠物店，应该不会引起安提力斯的疑心才对。
不对。那通电话打来时他们就站在这里，而且知道他跟克里夫被邀进护盾发电机大楼。不，他们现在一定已经盯上这间宠物店了。「但我们也不能冒让他们走来走去的危险。」他同意。「我想该是解决掉他们的时候了。」
「这才象话嘛。」克里夫阴沉沉地同意道。「你要我处理吗？」
纳维特挑起一边眉毛。「什麽，就你一个人？」
「嘿，他们只是X翼战机的驾驶。」克里夫说道。「至少安提力斯是。一出了驾驶舱，他们就只是拿着武器的婴儿。」
「也许吧。」纳维特说道。「但他们找到我们了，而且那个老太婆看起来路很熟的样子。」
「意思是？」
纳维特给了他一个紧绷的微笑。「意思是你不能一个人去解决掉他们。」他说道。「我们一起去。」

Alan-Scott

墨蓝达啜着她蓝绿色的饮料。「我不知道。」她说道，摇摇头。「我是没看到有什麽跳出来朝我大力挥手的迹象。」
「这样说也行。」魏奇酸酸地说道，以中指与拇指按摩他疼痛的太阳穴。五十家不同的店铺、公司、服务点、饮食店。每一家都是在战舰开始聚集之后才于德雷福斯塔恩设点，四天内每一家都由他、柯蓝、墨蓝达亲自造访过。波森魏的店铺汰换率一定是宇宙数一数二的。「换种方法来承认我们又碰壁了。」
「我倒不会这麽说。」柯蓝缓缓地说道，沉思地晃着杯中的酒。「有几家店是比其他怪异。例如那个梅沙奇安人的珠宝店老板。」
「赃物掮客。」墨蓝达手一摆显示无足轻重。「而且他一下子就发现我们绝对不是普通的客人。你得学着怎麽控制住你那科安局式的挺拔身形，柯蓝。」
「还有那家霍丁人的酒馆。」柯蓝继续道，手指追踪着他们的名单，刻意忽略她的话。「它就在通往发电机大楼的主动力在线面。」
「而且已经在那里开了十年了。」墨蓝达提醒他。
「可是白天的值班经理说他们最近才僱请了两名人类来处理夜班的清洁工作，记得吗？」柯蓝反问。「这件事情让我不安。」
魏奇越过杯缘打量他。他知道柯蓝的原力读心术一向力不从心，跟路克或莉亚不同，但就算他不能读取他人心思，他还是能察觉出感觉、暗示、轮廓。再加上他过去在科安局受过的训练，意思是任何让他不安的事情都值得深究。
「最后，当然还有。」柯蓝补充道。「我们在珍禽异兽宠物馆中的那几位朋友。」
魏奇望向墨蓝达，等她反驳，但后者并未开口。「绝对有他们。」她反而这麽说道，朝桌面皱眉。「我非常不喜欢那个人。」
「我以为没什麽事情跳出来吸引妳的注意力。」魏奇提醒她。
「是没有。」墨蓝达同意道。「这正是重点。那几个宠物店的人扮演得天衣无缝，但你有认识几个宠物店老板又刚巧熟知如何清除害虫的？而且还是像铁螨这种少见的生物？」
「我们应该能够追踪他们的纪录，看看以往是不是有过这种经历。」柯蓝说道，但他的表情不比墨蓝达愉悦。「我只希望我们知道这铁螨到底入侵了哪里。」
「一定是有高度警备的地方。」魏奇说道。「他们一开始甚至不让这些人进去。」
「但同时这个决定很快就被推翻了。」墨蓝达点点头说道。「也就是有最高警戒，却非常敏感且重要的地方。」
三人互望对方。柯蓝首先打破沉默。「是护盾发电机大楼。」他说道。「德雷福斯塔恩中只有它符合形容。」
「同意。」墨蓝达说道，啜着她的饮料。「现在的问题是，那个铁螨入侵是攻击还是诱饵？如果是攻击.··...·」
她被魏奇埋在夹克口袋深处的通讯器哔声打断。「谁知道你们在这里？」她问道。
「我们的交通梭。」魏奇告诉她，挖出他的器具。「我们有设定把任何进入的传讯转到这里。」
他打开通讯器，调整低音量。「红色二号出发。」他说出密码。
讯息很简短。「是爸爸。」贝尔·埃伯力斯熟悉的声音说道。「既往不咎，回家吧。」
魏奇紧捏通讯器。「了解。」他说道。「就去了。」
他关闭通讯器，发现柯蓝直直地盯着他。「爸爸吗？」
魏奇点点头。「是爸爸。」他确认道。「该回家了。」
「意思是？」墨蓝达问道。
「意思是我们必须离开。」魏奇告诉她。「现在就走。」
「这还真方便啊。」墨蓝达咆哮，瞪视着他。「那护盾发电机怎麽办？」
「波森人只能靠自己了。」魏奇说道，一口饮尽饮料，数出硬币放在桌面。「很抱歉，但我们本来也只是暂时出借的。」
墨蓝达皱眉，但点点头。「我了解。」她说道。「其实还挺好玩的嘛。」
「妳或许应该通知一下波森警卫队。」魏奇站起身说道。「把宠物店里那些朋友指出来给他们。」
「随便啦。」墨蓝达说道，挥挥手。「飞行顺利。」
「多谢。」魏奇说道。「来吧，柯蓝。」
「等一下。」柯蓝说道。他并没有从椅子上移动，眼神带有一丝精光地望向墨蓝达。「我想要知道墨蓝达现在要怎麽办。」
「唉，你们就去吧。」她轻斥道，手轻挥要赶他走。「我没事的。」
「也就是说，妳要继续查这件事。」他直接了当地说道。
她挑起眉毛。「非常棒。科安局教你的？」
「妳还没回答问题。」魏奇说道，再度坐下。「妳会通知警卫队，对不对？」
「跟他们说什麽？」她反问。「我们连一丝证据都没有。其实比这个还糟······他们应该已经査过纳维特跟他的朋友了，可是还是让他们进入发电机大楼。」
「那妳要怎麽办？」魏奇坚持问道。「妳要自己查下去吗？」
墨蓝达的嘴唇抿成刚硬的两条线。「我有我的任务，魏奇。」她静静说道。「我该留在这里监控复仇组织对波森魏的行动。」
柯蓝摇摇头。「这不是好主意。」他说道。「如果复仇组织是由帝国驱策或指引·······」
「那你们要两个要去哪里？」墨蓝达嗤之以鼻地质问。「去勃雀斯特的海滩上度假吗？我敢五十比一跟你们賭，你们要去的地方绝对会比我会碰上的事情危险得多。」
「墨蓝达······」魏奇开口。
「况且，你们没有时间跟我争论。」她打断他的话。「如果『爸爸』真是我想的那个人，如果回家晚了，他会很不高兴的。你们两个快闪吧。谢谢妳们请的酒啊。」
魏奇老大不愿地站起。她当然说得没错，而且她年纪绝对大到可以做这种决定，但这不代表他会喜欢她的决定。「来吧，柯蓝。墨蓝达·······妳小心自·······」
「你也是。」她说道，抬头朝他微笑。「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